千金宴 是畅销小说家佚名的作品,它的主角是 李荀月 、 谢旻 ,这本书简明扼要,重点突出,千金宴的内容概括是:第1章元德十五年,鄂州寿县。吴家张灯结彩办喜事,却静得出奇。“喜”是因为吴县丞要收第八房姨娘。“静”是因为新姨娘上吊死了。两个家丁用草席把人裹了,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直奔乱葬岗。当然要悄悄,因为这姑娘是被家人绑来的,为了和吴县丞做见不得人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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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元德十五年,鄂州寿县。
吴家张灯结彩办喜事,却静得出奇。
“喜”是因为吴县丞要收第八房姨娘。
“静”是因为新姨娘上吊死了。
两个家丁用草席把人裹了,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直奔乱葬岗。
当然要悄悄,因为这姑娘是被家人绑来的,为了和吴县丞做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家丁掂了掂手中的草席,“李家过的什么日子,老头子残废,当家的好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瞧这,轻得都跟羽毛似的。”
同伴附和:“咱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房里人多了点,但到底是个官家人,手里随便漏点银子就够平头百姓吃喝几年了!”
“这县里谁不知道,能被咱老爷看上,那是天大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草席里的李荀月听他抱怨了一路,想说一句“闭嘴”,可身体却不能动弹。
本来穿越就烦,还穿成个能听不能说的“活死人”,更烦了!
她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据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可是李荀月没有。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快要消散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一拳干倒了意图轻薄她的浪荡子,误打误撞闯进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屋中纱帐层叠,焚香袅袅,有一美人长发如墨,鼻挺如峰,正阖眼小憩。
她一时色欲熏心,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观摩。刚走到床边,美人突然睁眼,无情地送给她一脚。
“咚”的一声,梦碎了。
李荀月又回到了医院病床上,继续开启与死神的斗争,一斗就是半年。
初秋的暴雨夜,李荀月去世了。
当她再次睁眼,已经变成了大梁朝的李荀月。
差点做了县丞小妾的李荀月。
上吊自尽的李荀月。
李荀月得出结论,她还是死了,只不过死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的命运似乎比她的还曲折点。
前十六年是尚书府里娇生惯养的贵女甄荀月,爹娘疼竹马爱。
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做新嫁娘时,却被告知身世是假的。
人家的亲生女儿已经回了家,她却因为贪恋荣华富贵,不愿离开尚书府。
为了继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盯上了京城里的黄金单身汉——新晋状元郎。
两人在长公主的寿宴上看对了眼,天雷勾地火。
不巧,火烧到了别人。
那一日,素来娇弱的李荀月不仅揍了状元郎,还对颍国公世子欲行不轨。
因为这件事,尚书府终于找到借口将她打发回了老家寿县。
寿县偏远贫穷,李荀月无法接受自己从天之骄女变成乡野丫头,成日在家中大吵大闹,惹得众人嫌她厌她,最后把她送给县丞做妾。
这丫头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回忆到这里,李荀月有些心虚,这似乎,好像,可能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惹的祸......
等等!
她把时间线往回拉——
严格意义上,她初次穿越应该是在长公主寿辰那日。
但是拜那位桃花面、蛇蝎心的世子所赐,她又狼狈地回到现代了。
等她再次回来,这一系列窝囊事儿早就无力回天。
而她的二度穿越,竟会如此潦草收场!
周围阴风阵阵,枯枝摇曳,抬草席的人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惊得夜鸟四处飞散。
“麻子,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一直抱怨的家丁突然小了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两人停下了脚步,“要不,咱们就扔这儿吧?”
“这儿也没人来,一时半会没人发现这丫头。就算以后有人发现了,人都死了,李家能怎么办?”
他俩商量好了,手一松,草席“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皎皎月光下,一张粉妆玉琢的脸蛋若隐若现。
“你别说,这丫头长得......真好看......”
他鬼使神差地掀开草席,想要一睹芳容,却被美人脖子上的金项圈晃了眼。
“麻子,这金子够大够闪,起码值这个数!”声音仍然是颤抖的,但这回是高兴......
李荀月感觉到他们在扯她的金项圈,一来一回,铆足了劲要从她的下巴上滑过去,硌得她生疼。
除了下巴疼,还有心疼。
钱跟吃对她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东西。
哪怕她可能已经死了,但动她的金项圈,就是不行!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禁锢——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下一秒尖叫声冲破夜空。
第2章
“啊!”
眼前长满麻子的男人一跃而起,手里还不忘拉着她脖子上的金项圈。
以至于她也跟着站了起来,玉簪脱落,墨发洒落在肩头。
秋风刮过,发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庞。
“啊!”
这次是两声尖叫,一高一矮俩家丁头也不回地跑了。
“两位大哥等等我呀!”
李荀月脚下像是踩着两个轮子,飞快地转了起来,顾不上糊了满脸的长发。
家丁百米冲刺到了安全地带,终于听不到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刚想歇口气。
“两位大哥?”
月光下,一张惨白的脸蛋又突然出现。
两位大哥晕了,晕倒在一滩可疑的水渍中,留下懵逼的李荀月。
她还不知道回家的路呢!
沿着有点记忆的街道一路直行,拐错六条小巷,走进三个死胡同。
终于走到了东泉街顶头的“李己食肆”。
当然不是叫“李己”,而是牌匾早被经年的风雨打磨得破旧不堪,“己”字旁边的“言”刚巧掉了漆。
李荀月绕到后院,看到西边屋子的窗户漏出点点烛光。
“这丫头死了,吴县丞答应我们的事情还作数吗?”
“他敢反悔,我就等县令回来后,告到衙门前,说他强抢民女!”
纸糊的窗户藏不住秘密,李荀月靠在窗边,听舅舅李勺和舅母潘氏话事。
记忆中,李家一共七口人,当家的是她外祖父李十味。
舅舅李勺和舅母潘氏育有一女,名为李瑜,如今在寿县最火的天香楼做主厨。
她母亲李肴娘六年前丧夫,带着小儿子肖砚知搬回李家,现在又多了一个李荀月。
在古代,这算不上庞大的家族,但就算只有几个人,嫌隙腌臜也没有断过。
李勺自私贪婪,惯会投机取巧。
两个月前的暴雨季,洪州境内最大的水坝——老虎坝轰然倒塌,上游的洪水淹没了坝下的四个村庄。
距离上次坍塌重建才过去三年。
形势危急,朝廷下令在湖州各县征发力役,凡是符合条件的男丁必须要去修筑堤坝。
李勺和潘氏设计将李荀月绑了送到县丞府,以此来换取免除服役。
潘氏有些心虚,“等公爹和小妹回来,我们怎么交代呢?”
三月前,李肴娘突然病情加重,李十味带着她和肖砚知去别处寻医,这才被李勺和潘氏钻了空子。
“这简单,”李勺咂巴了口酒,“就说那丫头放不下锦衣玉食的生活,自个儿要去给县丞做妾,没想到福薄,当晚就死了。”
他轻笑一声,好不得意,“官爷家里的私事,谁敢仔细打听?”
潘氏也咯咯笑起来,“瑜丫头想的主意一箭双雕,既免去了你的徭役,又除去了李荀月这个碍事的。
小妹受不了打击,死了最好。她一死,李家以后全都是你的!”
兴许是太高兴了,潘氏将摇椅晃得嘎吱响,结果乐极生悲,“砰”的一声椅子坏了,把她摔了个大马哈。
“诶哟喂这破东西,你怎么还没修好!”
此般河东狮吼,震落了屋顶的瓦片。
李荀月的视线随着瓦片从破损的房檐滑落到结满蛛网的墙角,然后慢慢转向打了无数次补丁摇摇欲坠的后院小门。
她又从记忆里捕捉到食肆的破旧桌椅,日复一日的门可罗雀,账本里消失的数字......
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李荀月悄无声息地溜回屋子,在她娘的被褥下左掏右掏,终于找到了几块碎银。
一边念叨着“待我发达了一定给您换成碎金子再放回去”,一边麻利地褪下锦衣金饰,塞进床底的腌菜罐子里。
而后纵身跃进漆黑萧瑟的秋夜,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
第3章
第二日晌午,李荀月回到李记食肆时,发现门口围满了人。
食肆里站着两个高大的官差,其中一个正把明晃晃的铁刀架在李勺的脖子上。
“不交出李荀月,你就去县衙大牢里呆着吧!”
“冯爷!”潘氏大惊失色,“那丫头已经死了,昨天吴府的人亲半夜特意来说的!”
“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怎么藏着!”
“谁说我是个死人了?”
圆脸雪肤的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从天香楼买来的肉包子。
潘氏恍惚了一瞬,失声叫道——“鬼啊!”
“大白天哪儿来的鬼!”冯爷收起弯刀,把李勺踹到一边,“还没说有藏人!”
他走到李荀月的面前,“跟我走。”
李荀月眨巴着大眼睛,“走?去哪里?”
“自然是回吴府,吴老爷还等着呢!”
李荀月后退两步,“我为什么要去吴府?冯爷是衙门里当差的,又不是拉皮条的,什么时候县衙的差事变成帮县丞抓女人了?”
“放你娘的屁!”冯爷啐了一口,“都是做姨娘的,装什么贞洁烈妇!”
围观人群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火星子溅到自己。
寿县人谁不知道吴县丞好色,看上哪家的姑娘就不择手段地弄到手里。
看热闹的人多,却没人敢开口。
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官斗啊!
这小娘子看着瘦小娇弱,家里又没权没势,还不任人搓圆捏扁?
李荀月一脚踩到杌凳上,面无惧色地扬了扬下巴,终于能平视这些臭男人了。
吵架吵的是什么?气势!
她挺直了腰杆,“昨晚我在福临客栈休息,今日辰时在天香楼用了早膳,巳时在西泉街闲逛,不少乡亲都看见了。”
看热闹的人里,就有熟面孔。
她扫了一眼,可那群人却像没见过她一样,纷纷低下了头。
李荀月动作一顿。
冯爷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轻笑,“你说的话,没人作证。我说的话,县丞府的下人都可以证明。”
“是这样啊......”
李荀月心里有谱,轻轻跳下杌凳,抬起下颌问:“大梁律规定,凡利益相关者不得作证,县丞府中的家丁是没有作证资格的。可还有其他人证?”
不出意外的话是没有的,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当然是偷摸摸的。
冯爷知道不该乱说。
“我昨夜在福临客栈当值,给李小娘子送了热水......”有个伙计小声地说。
李荀月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哥为我作证。”
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吹得人心一暖。
“小娘子今早在我的饼摊买了烧饼!”
“我在天香楼看到了小娘子!”
人人都想做护花的英雄,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人后,英雄们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李荀月双手抱胸,整暇以待,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爷。
她从昨晚到现在,在寿县的繁华区域溜达了三遍,到处做显眼包。
为的是什么?就是把“八姨娘”的标签拿掉!
冯爷当了四十多年的官差,从未被人如此下过面子。
他怒极失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个小娼妇本事不小,勾得男人都帮你扯谎!”
义气上头的看客们听不下去,“你嘴巴放干净点!欺负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冯爷拔出弯刀,朝人群啐了一口,“官差办事,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诡异一笑,转头对李勺说道:“朝廷征发徭役,李勺擅自逃脱,当领罪责,即日收押!”
李勺想也没想就卖队友,“县丞大人说......”
嘴却被另一位官差飞速捂住了,这种大实话怎么能让他说出来!
冯爷重重踩上李勺的后背,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嚎叫,挑衅地望向李荀月——搞不定你,还搞不定你家人吗?
哪知李荀月丝毫不受影响,不紧不慢地从油纸包里拿出了一个包子,樱唇一抿,肉香四溢。
吃得满足了,还对冯爷灿烂一笑——与我何干?
冯爷:?
最后,李勺还是被官兵押去了府衙。
他们走后,潘氏将食肆的东西砸了个精光,像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骂。
就在这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驴车停在门口。
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车上跳下,“大白天嚎什么丧!”
第4章
老头一身粗布衣裳,袖口磨出了密密麻麻的毛边,身形虽然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
他就是李荀月的外祖父,李十味。
老头这一声叫得中气十足,潘氏被吓到按了暂停键,也仅仅过了几秒,她又开始哀嚎。
“公爹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声泪俱下地控诉李荀月的罪行......
比如她自甘为妾,比如她迫害亲人,比如她戏弄官差......
好一出恶人乱告状!
哪儿来的自甘为妾,哪儿来的迫害亲人,哪儿来的......好吧戏弄官差是真的。
李荀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老头的反应。
约莫是原来的李荀月太过不靠谱,李老头对于她的“罪行”好似习以为常,神色淡淡的。
直到听到李勺被抓,他的冰块脸终于有了裂隙,像抽象画一样扭曲起来。
“你不愿随我们一同为你母亲求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瞧着李荀月,言语中难掩嫌恶。
“自甘堕落给人做妾,让你瑜姐姐今后如何说亲?”
“自作聪明戏弄官差,又害得你舅舅落入大牢!”
“有这么作践自己血亲的吗?”
一句句,一声声,控诉着李荀月的罄竹难书。
他一拍桌子,“我就不该让你这个扫把星回来!”
明明是恶人使坏在先,潘氏三言两语却让他们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李荀月纳闷,无论前世今生,极品亲戚人人有,怎么她碰到的格外多?
“血亲?血亲就是把我绑了送给县城做妾?你该问问我的好舅舅和好表姐,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才对。”
她一掐掌心,疼得眼泪直流,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然而这招对李老头没用,反倒把他的火又拱起来几分。
“自你回来后,你舅舅和表姐对你嘘寒问暖,什么事儿都紧着你。”
“而你呢?成日里嫌弃李家清贫,不是哭就是闹,现在还学会泼脏水了?谁教你这些腌臜手段!”
李十味艰难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犯错自己担,我李家人没道理为你受罚。你去跟吴县丞解释清楚,放你舅舅归家。”
“从此以后,你做你的富贵妾,我们做我们的老百姓,再无瓜葛。”
李荀月双手一摊,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去解释什么呢?说舅舅为了逃避服役,拿我去贿赂吴县丞?我怕他罪加一等啊!”
李老头一顿,“服役?”
“对呀,一月前朝廷征发徭役去修筑老虎坝,每户一丁。您身体不便,弟弟尚且年幼,那不就只剩舅舅了吗?”
李十味皱眉,质问潘氏:“这些你怎么不说?”
潘氏急了,“修大坝辛苦得很,搞不好还要送命!吴县丞说只要李荀月做了他的八姨娘,咱家就可以免除服役!”
“这丫头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嫁谁不是嫁,要是攀上官爷的亲,咱家以后还愁没钱吗?”
见李十味还是不为所动,潘氏再加上一层筹码,“县丞大人说了,只要我们跟他做了亲家,每年赋税可减免四成!”
四成!
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了?
第5章
李十味年轻时在御膳房当差,后来犯错被逐出皇宫,一家人历经艰辛在此处定居。
他平日里还算讲理,只在儿女的事情上容易猪油蒙心。
看李勺就知道。
一个混账逆子的茁壮成长必然离不开无脑溺爱的父母。
哪怕李勺掏空家底吃喝嫖赌,偷走妹妹的救命钱去给戏子打赏,老头子也只会说一句——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其他都不是事儿。”
他对李勺的期待是人在就好,管他是好的孬的。
只要送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孙女,就可保儿子平安,保一家顺遂,这样天大的好事儿落在谁头上,做梦都会笑出声吧?
“我不许月儿去做妾!”
李肴娘跌跌撞撞地从驴车上爬下来,身后是满脸焦急的幼子肖砚知。
“娘!你管她做什么?”
肖砚知虽然只有六岁大,但心智超出同龄人,甚至比李荀月还靠谱得多。
李荀月回到寿县时,母亲正病重,说上话的次数不多。
此时,恢复了生气的李肴娘正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温柔的目光像羽毛般轻扫过她的面庞。
李肴娘捧起她的双手,“你刚回家的时候,我没法好好照顾你。现在我好些了,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爹,此事经过到底如何,还需细究。但是用孩子的终生去换取一家人的富贵,不是我李家的作风。”
李荀月差点喜极而泣,终于有一个我方阵营的人了!
“娘真好,”李荀月笑着依偎在她身旁,“我以后一定乖乖孝顺您。”
冷不丁的,潘氏的呜咽声又响了起来,“你们一家子团团圆圆了,谁管我们死活。老虎坝多凶险,大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停!”
有人撑腰的李荀月伸出手,大胆叫停。
潘氏一怔,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隔壁杨大叔的铁匠铺已经歇业好几日了。”
潘氏:“我们在说你舅舅。”
“两月前,老虎坝塌了,洪水冲走了下游的十二个村庄,几百人因此丧生,其中包括杨大叔的父母兄弟子侄。”
潘氏:“你舅舅......”
“杨大叔年轻时从军为国效力,老年因为天灾家破人亡,官爷怜他,不让他去老虎坝服役。可他办完家中的丧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坝上,喊都喊不回来。”
潘氏:“他又不是你舅舅!”
李荀月斜睨她一眼,又将目光转至李十味。
“别人说他傻,可是他说,家家都有苦处,倘若都像我一样逃避,何时才能修好堤坝?等下次洪水再来,还要再死多少人?”
“前街的张瘸子,后巷的王独眼,就连西泉街上成日斗鸡走犬的二世祖前些日子都上了老虎坝。”
“凭什么舅舅不能去?”
凭什么?
凭他偷奸耍滑?凭他卖甥求荣?
“凭他是你的儿子,难道死去的人、服役的人,就不是别人的儿子吗?”
潘氏急了,“他们哪儿能跟你舅舅比!没了他,李记是要靠一个残废的老头子,还是半死不活的病人?”
“住嘴!”李十味大喝一声。
潘氏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李十味垂下头,直挺挺的后背佝偻了几分。
当年断手伤腿,他的脊背没弯;妻子早逝,儿子混账,女儿病重,他始终挺直腰杆,凭一己之力撑起了小小的李家。
可这一刻,他突然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
杨铁匠平日里和他交好,是个顶天立地的铮铮汉子。他身上带着战场上的数不清的伤疤,却从未喊过疼,骂过痛,天大的事儿他都能笑着扛过。
可是接到家人丧生的噩耗时,哭得那般痛彻心扉。
簌簌的秋风刮过李百味的耳骨,似乎传来了远方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放下身上的包袱,终于下定决心,“李家不做卖女求荣的事儿,我去一趟县衙!”
李荀月双目发光——在宫里当过差的就是不一样!识大体!
潘氏被突来的变化惊呆了,“那大郎怎么办?”
“我替他上老虎坝!”
李荀月:老头您没事儿吧?
第6章
没人能拦得住护子心切的熊家长,李十味最终还是去了县衙,企图用他的老胳膊老腿来换下自己年轻力壮的儿子。
他一走,潘氏就没了表演的欲望,骂骂咧咧地去天香楼找女儿撑腰,临走前还放下狠话,“瑜姐儿不会放过你们的!”
回应她的,是从李荀月肚子里发出的婉转悠长的叫声。
吵架是个体力活儿,消耗太大。
“厨房在哪儿?我去做点吃的。”她笑眯眯问。
“在那儿,”李肴娘下意识地给她指了后院的位置,很快又反应过来,“等等,你不会下厨啊!”
李荀月却没有应她,自顾自地钻进了后厨。
望着眼前的景象,她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真是高估一家快要倒闭的食肆了呢。
灶台砌得很有水准,功能分区明确,如果不是落满灰尘就好了。
铁锅材质不错,如果不是锅口结了三层指甲盖厚度的油污就好了。
墙角堆着一袋敞口的面粉,里面出现了可疑的灰色粉末。发芽的土豆滚落在房间的四周,各自为王。
李荀月穿越到现在,遇到多离谱的事儿她都能撑住。
但看到这么个脏兮兮的厨房,她破防了。
民以食为天,对她来说,厨房就是人生的小容器,谁能忍受在这样脏兮兮的容器里解决温饱呀!
一个时辰后,李荀月看着光亮正经的厨房,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烧了锅水开始揉面,纤细的双手在面团上来回搓揉,动作行云流水。
面团很快成型,在夕阳的金晖下显得光滑莹润。
院子里长了青葱,她将它们洗净切断,放入冷油中炸至焦黄,霎时香味四溢。
李肴娘更加惊愕了,“好香啊......”
李荀月轻轻一笑,取出松弛好的面团,玉手一扯,轻拍案板,细细长长的面条就出来了。
再这么循环几个回合,忽然指尖一挑,面条如细柳般飘入了沸腾的热水中。
起锅,过水,拌面,一双巧手拨开人间风味。
李十味刚回到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氤氲水汽中,娇小的身影有条不紊地忙活,碗碟勺筷相碰的噼啪声热闹极了,让他回忆起某段炊金馔玉的美好时光。
“尝尝。”
一碗葱油面递到眼前。
碗是还是那个豁了口的便宜货,可当中的食物却不普通。
细腻柔滑的面条裹满了金黄的油光,煎炸后的葱段变成了深棕色,和最后撒上的青葱花相得益彰。
“这是葱油面?”老头眯着眼。
“不不不,”李荀月眉眼弯弯,“这叫枯木逢春。”
炸指焦黄的葱段遇上青翠欲滴的葱花,像干枯的枝条抽了绿芽——正如她死而复生。
可是李十味的春天还没到,他推开了碗,“我没胃口,县衙不肯放了你舅舅,也不让我替他。”
李荀月瘪嘴——这不是正常的嘛!
且不说你儿子逃脱服役是犯法,你这年纪上老虎坝是生怕死得不够快吗?
她拿了筷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她又不是李勺他妈,管他是死是活,她胃口好着呢!
“我打听了,现在还可以花钱赎役,三十两银子一人,我打算把铺子和后院一并卖了,交钱让你舅回来。”
李荀月一顿,“您把铺子卖了,喝西北风去?”
李十味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尴尬地直咳嗽。
最后一口入了肚子,李荀月满意地发出一声赞叹。
胃口被熨帖了,心也就宽了。来都来了,她打算大发慈悲帮一下李家。
“不用卖!我的手艺您也瞧见了,不如我来帮您,保准赚得盆钵满地!”
穿越前,她可是从小饭馆的帮厨一路干成了连锁餐饮店创始人。
未等李十味答复,门口传来一声——
“好大的口气!”
谁?谁在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院中,潘氏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徐徐走来。
那姑娘一身青色衣裙,面容清秀,就是下巴仰得几乎要到水平线,让李荀月怀疑她是不是有颈椎病。
此人正是那位密谋一箭双雕的“箭人”,赫赫有名的天香楼的主厨,也是她的表姐,李瑜。
“祖父您真是年纪大了,谁都能糊弄您。李荀月在京城闯了大祸,您还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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