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岳浅灵、姬殊白的谢台姝色之旅:谢台姝色最新完整版,免费赠送!

谢台姝色 》小说主角是 岳浅灵、姬殊白 ,本书由作者佚名倾力打造,作者内容感情表达详细,条理清晰,值得推荐。《谢台姝色》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迢迢晋关古道,是大靖通往赤突的必经之路,和亲队急行两日之后,便在古道旁的白沙原落了脚。赤突人喜欢幕天席地,直接绕过了驿所,在原野上支起营帐,点起连绵篝火,饮酒作乐。九月的风缓缓,夹着胡笳和牛皮小鼓的奏乐,炙烤牛羊肉的油香混在其中。欢畅足时,赤突兵抱着酒坛七扭八歪睡去,鼾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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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台姝色》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迢迢晋关古道,是大靖通往赤突的必经之路,和亲队急行两日之后,便在古道旁的白沙原落了脚。

赤突人喜欢幕天席地,直接绕过了驿所,在原野上支起营帐,点起连绵篝火,饮酒作乐。九月的风缓缓,夹着胡笳和牛皮小鼓的奏乐,炙烤牛羊肉的油香混在其中。

欢畅足时,赤突兵抱着酒坛七扭八歪睡去,鼾声四起。

两个守营的兵士坐在略高起的小坡上,回望了一眼,见一个踉跄的身影拐进了牙帐,便叽里呱啦说起了胡语:

“月容公主是大汗要迎娶的可敦,马上就要到赤突,王子怎么又去招惹她了?可汗知道了定要不高兴!”

“大靖的第一美人,换你你舍得?再说了,可汗年迈,等他死了,可敦不一样是王子的?”

赤突可汗好美色天下皆知,因闻知大靖安乡伯府的三小姐姜云如姿容绝色天下无双,于是派自己的儿子呼祁函前来求娶。

赤突与靖朝对战多年,这一次抵靖却是为了求和,且求的还不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大靖皇帝没有不同意的,便封姜三小姐为月容公主,促成两国友好。

子肖其父,呼祁函见了和亲公主真容也被迷得走不动道。尽管顾忌她新后的身份,还不敢动真章,但一路上没少对她言语轻薄、动手动脚,故意当着公主的面,脱得赤条条沐浴换衣。

最过分的一次,还是逼公主卸去钗环,只着中衣中裤,赤足淌过没过半个人身的奔腾溪流,而呼祁函就在岸上观赏。

公主顺水逃出去几里路,但还是被抓回来,好一顿鞭打。

夜色如墨,朔气如冰凉的鬼手慢慢伸来,笼住野地上的残篝独火。两个赤突兵渐渐沉默,似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爬上耳根,激起一阵寒栗。

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刚要说什么,眼前电光火石闪过一道寒光,恍惚错觉中,颈间滚热的鲜血已喷涌而出,淹没了喉咙里的尖叫声。

“敌袭!有敌袭!”

“是靖人的兵!”

号角声断续响起,呜呜咽咽,气短无力。赤突兵将陆续恍惚而醒,扶额起身,但酒醉而沉重的身体左摇右晃,一身孔武却无甚反抗之力,有的还没醒来就被抹了脖子。

营地刀光血影,听不到短兵相接,只有鲜血淋漓而下、皮肉被斩开的声音。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呼祁函提刀从牙帐里冲出来,见此情形,暴怒咆哮:“靖人无信!靖人无信!”

说着举刀连砍数人,如一头被激怒的恶兽。

忽然斜刺里袭来一杆红缨长枪,顶住了厚重刀身的血槽,像打入了一枚钢钉,其力强劲霸道,呼祁函半晌推动不得分毫,反叫对方撬飞了兵器。

兵器齐刃断开,刻着狼首的小半截刀尖打入了身后的牙帐之中。

呼祁函失了武器,紧盯长枪来处,只见火光烈烈之中,一骑身影慢慢逼近。

马上人玄衣银甲,身下马扬蹄跃跃,明火照到脸上时,只见他眉似偃月,眸如寒星,犹如天人降临。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眉心一点鲜红饱满的朱砂痣。

他的心中即刻冒出一个人名:

定王卫晏洵。

定王卫晏洵是大靖皇帝的七子,虽然年岁还轻,却是个极富传奇的人物。

传闻他刚出生时,大半张脸被红色胎斑所覆盖;但到满月之日,脸上红斑却汇聚成眉心正中的鲜红一点,与石窟壁画上的菩萨一样。

宝福寺慧通大师有慧眼,曾言定王有极贵的命格,只要耐得过考验,必定大有所为。

而卫晏洵也确真金不惧烈火,自小文通武达,在一众兄弟中出类拔萃。十二岁入军营,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当到了大元帅,所率之师从来所向披靡,四邻之国闻风胆寒。而定王卫晏洵之名,早在关内关外如雷贯耳。

虽然未曾谋面,但仅凭流传的传说描述,呼祁函就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卫晏洵!”

蹄声轻微而沉落地踏进耳廓。卫晏洵驱马来到跟前,夜色漆黑,火色暖焰,照他一身银甲生金辉,神光熠熠。

“呼祁函,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呼祁函怒极恨道:“我赤突诚心与大靖交好,你们却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我赤突铁骑踏平你们汉人的土地吗?!”

“本王在,”卫晏洵声音平静又笃定,“赤突的兵马休想伤我大靖一草一木,何惧之有?至于赤突王那里,本王也自有一份大礼相送,以全我大靖的待客之道。”

他微微一摆手,兵将携兵器一拥而上,将呼祁函拿下了。

一场血战转瞬消弭于茫茫夜色里。

卫晏洵独自立在北风中,望着垂闭的牙帐,举起长枪将帘笼挑开一条缝,望了进去。

入目是大片的红霞锦绣长摆衣裙,堆堆叠叠铺延至床脚,满绣的枝蔓花鸟流云在褶皱里支离破碎。

穿着嫁衣的人正在角落里,环膝坐着,双手被捆住,微微埋着头,乌黑如墨的发垂下来,沉默而孤寂。

似乎听到声响,她抬起了头。

透过发丝,卫晏洵只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泠泠的,一点倔强的光在闪烁。

他放下了帐子,转身离开。

鸣金收兵。

此时已过了子时,邻近边镇的一带,却仍有车队在趁夜匆匆而行。行了许久,才终于抵达军营。

车队之首一个青年男子下马,从怀里掏出一物,向守卫摆了摆。

守卫一见令牌上的“姜”字,立马放行。

“妹妹,我们到了,你可还好?”

姜少谦温声询问,随即从马车里扶下一个妙龄女子。女子美若清莲、柔若白梨,哪怕在深夜之中,美目也似含着薄泪,盈光闪动。

“王爷在吗?”

她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不由一酥。

有小兵忙道:“在的在的,王爷正和几位将军议事呢。”

“真的?”姜云如问道,“他可好?有没有受伤?”

“好!好着呢!”

小兵腰背挺得笔直,仗着灯火朦胧,悄悄地多瞅几眼姜云如,京城第一美人果真久闻不如一见。

他愈发殷勤:“赤突人犯酒忌,着了王爷的道,全被拿下了,别说受伤,王爷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姜云如终于破颜而笑。

姜少谦看着妹妹,无奈道:“看,我便说无事吧。我早就写信告知了王爷实情,也就你操碎了心,非得没日没夜舟车劳顿赶过来证实,哥哥的话都不信了?”

姜云如低头,有些羞涩地辩解:“哥哥办事稳妥,王爷妙算在心,我如何不知?就怕他待我太过情深意重,一听我被迫和亲之事,关心则乱,反误了自己,叫他在朝中为难。”

小兵道:“姜小姐莫担心,王爷真的很好!已经去通报了,小的带世子和小姐去营帐,您先坐着喝口热茶,王爷片刻就来。”

“不了。”

姜云如温柔地谢绝了小兵,转而蹙着眉头,眼中饱含怜悯地问起另一人。

“那位岳姑娘,她还好么?”

她口中的岳姑娘,名叫岳浅灵,一个月前,她因诬告姜云如之父灭她满门而被下了大牢。

本是要杀头的,但恰逢赤突来使求娶姜云如。姜云如本就已与定王卫晏洵定情,姜父更是舍不得女儿受苦,等不及卫晏洵回京力挽狂澜,姜父便设法用岳浅灵代替姜云如,送到了呼祁函手中。

之所以会选中她,一来是因为岳浅灵身世平平,只是个小老百姓,二来......

那姑娘着实生了一副令人见之生爱的好颜色。

她代姜云如逃过这一劫,出于回报,姜父也愿既往不咎,留她一命。

小兵听到她的话,愣了一回,然后才道:“好像......好像受了些皮外伤,卢先生在给她医治。”

姜云如柳眉蹙起,哀婉地叹了一声:

“终是我害了她。”

姜少谦最不忍妹妹自责:“与你无关,这是我跟爹的主意,你只是一个小女子,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可她终究是为我遭了这一劫。”赤突看上的是她,她却连累了旁人。

“我该去看看她的。”

让美人伤心,真真该死!小兵正要拍着胸脯带他们去,却瞅见不远处走来一人,便大喊道:“在那!卢先生在那呢!”

姜氏兄妹转头去看,果真是卫晏洵手下的医道圣手卢先生,便加快几步上前见礼。

卢先生很冷淡地避过不受。

姜小姐秀眉轻蹙:“卢先生,岳姑娘还好吗?”

卢先生侧着身子,并不看他们,言简意赅:“软筋散已经解了,人在休息。”

“我,能去看看吗?”姜云如咬着唇,小心问道。

卢先生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姜小姐这是在问在下?”

姜小姐被那一眼吓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姜少谦皱眉:“卢先生,舍妹并无他意,只是出于关怀想去探望一下,若医嘱不许,我们自然不去打扰。”

“世子爷言重了。”卢先生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调,“是在下不通人情,不懂二位贵人的心思,既然已经拿别人去挡了灾,何不作恶到底?如此惺惺作态,占尽了好处却还要做些个不痛不痒的表面功夫,不让人说你半句不好,岂不叫人恶心?”

“你!”

姜少谦看脸皮薄的妹妹已经开始泫然欲泣,顿时来气,待要再与他理论,卢先生却目不斜视地走了。

“卢先生似乎很不喜欢我。”

姜云如惴惴不安。

姜少谦声音软下来:“怎会?卢先生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都是这样,妹妹别多想。”

姜云如点点头,轻轻叹了一气,眼见快到那岳氏女休养的营帐了,有人在身后喊道:

“云儿。”

是卫晏洵。

刚刚还杀伐果断指挥战场的冷面金刚此刻像卸下了面具,看着姜云如的眼神比月色还要暖融。

姜云如转忧为喜,幼鸟归巢般扑入卫晏洵怀中。

卫晏洵不禁语气放柔:“这么远你怎地过来了?冷不冷?”

“我没事,见你安好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话是如此,卫晏洵还是察觉了她身上的寒气,不由分说解下御寒的披风,盖到姜云如身上。

“你怎么走到这了?”

姜云如低着头,朝营帐的方向瞟了一眼。

卫晏洵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便看向姜少谦。

不管那女子如何,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送到赤突人手里,着实是小人行径。也难怪姜云如良心上过不去,她惯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害了旁人的。

可再一想,姜家父子大抵也猜不到呼祁函会胆大如此,这恶也算是无心所为。

为了给姜云如面子,卫晏洵没将贬斥的话当面说出来,转而温声宽慰姜云如:“云儿别自责,造成这个局面谁也想不到,也算冥冥之中,她诬告你父亲的天罚吧。”

姜云如轻轻扯卫晏洵的袖角,柔声相劝:“她不过受娄家指使,也是个可怜人,王爷可别再怪罪她了。”

娄家是京中大族,志在外戚,一直有意让家中女儿当定王妃,岂料卫晏洵却先一步与姜云如定情,堂堂娄氏却叫安乡伯不起眼的旁支三小姐截了胡,心中自然不甘,因此手段百出地针对姜云如。

这个据说家破人亡的岳氏女能敲响鸣冤鼓,其中便有娄家的手笔。

这时亲兵来报事,卫晏洵留听,姜家兄妹便只带了个小丫鬟一同进了岳氏女的营帐。

掀帘而入,便见床上卧躺着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女孩。

那女孩与姜云如年纪相当,乌发低垂,脸颊雪白,瞳色却很黑,像沉进冰凉潭水里濯洗过的南海黑珍珠,澄澈无垢,哪怕此刻面无表情,眼底也泛着乌亮的光。眼尾处似有胭脂晕染,带着很淡很淡的红色,又自边缘延伸出长长的睫毛。颊边两道血痕,也似故意描绘的妆靥。

这是个异常清丽动人的少女。

正是这独一份的不逊于姜云如的美貌,她才成为了顶替姜云如的不二人选,否则换了谁,赤突可汗都不可能吃这个亏。

“岳姑娘,”姜云如由婢女扶着走近床边,声音轻柔,“你还好吗?”

浅灵缓缓转头看她,眼神清冷而冷静,既没有身傍豺狼多日的歇斯底里,也没有面对仇人的愤慨恨毒,只有淡漠的、又似带着锋芒的审视。

她太沉静了。

姜云如大松口气,庆幸对方没有像疯婆子一样对自己大吵大闹不依不饶,那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不知道娄家使了什么手段,这少女诬告姜家之后,无论怎么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她始终不肯开口承认为娄家所指使。

何必呢?

姜云如心里生出淡淡的怜悯。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非要攀扯姜家呢?闹了一场,娄家没事,姜家没事,独她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

虽然她试图害过自己的家人,但姜云如还是十分同情她,见浅灵不吭声,便婉言劝道:“岳姑娘,此番你代我受罪,我记下了,我会劝王爷,不再追究过往,放你一条生路。”

她转头,从婢女手里捧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到岳浅灵手边。

“这里有三百两的碎银和一些银票,是给你今后的傍身银,你拿着,找户好人家嫁了吧。”

浅灵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甚至目光越过她,落在姜少谦身上。

姜云如没得到回应,便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姜少谦走近一步:“这些金银够你用上一辈子了,岳姑娘,伤好以后,你就走吧。”

对上那双点漆目,姜少谦不由又补充一句:“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到安乡伯府找我。”

浅灵两片嘴唇终于动了一下,却听不到声音。

姜少谦靠近,俯身倾听:“你说什么?”

“我说,”浅灵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我太天真了。”

话音未落,姜少谦便感到向后的一股力道,是浅灵朝他扑了过来。

颈侧的位置一凉,紧接着一汪温热的血色喷涌而出,冰凉,滚烫,还有锐利的痛感,从颈侧划到喉咙,从皮到肉再到骨。

粘腻而滚烫的鲜血迸溅三尺,姜少谦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血从口中涌出来又倒流回去,脖子不受控地向侧边歪去,倾斜的瞳仁盯着岳浅灵,愕然与惧意在其中凝固。

姜云如和婢女失声尖叫起来。

“是我天真,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让姜贼认罪伏诛,却不想天子脚下,竟多的是徇私枉法、颠倒黑白、罗织构陷。”

浅灵直起身,拭去溅到眼睛里的血,手里捏着呼祁函那一小截尖刀,上面刻着的狼首昂扬狰狞,磨牙吮血,鲜血滑过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转身面向姜云如,染血的眸子冷浸浸的,又仿佛有火在烧。

为家人报仇雪恨的心愿已然落空,今日她注定要死,但也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去。

姜贼杀她全家,那她就杀他一双儿女给她陪葬。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朝姜云如冲去。

“云儿!”

卫晏洵闯进来,随手抄起一个木架掷去,正好打在浅灵的后背上,令她扑倒在地。

姜少谦的两个随从也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姜少谦脖子断开,早已气绝,顿时惊恨交加,拔刀朝浅灵砍去。

白刀疯了般砍落又扬起,扬起又砍落,血雾漫天。

弥留之际,浅灵看见姜云如倒在卫晏洵怀中花容失色,姜少谦虚伪的面容,还有侍卫狰狞的神情......

“住手......”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急切呼唤,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浅灵闭上了眼。

第2章

梦回清渭故居。

浅灵躲在井底,身下是寒凉的井水,脸上是滚烫的鲜血。母亲趴在井沿,无声无息。

夜太黑,她只看到扭曲的身形,却看不见她的脸,鲜血顺着母亲的头颅滴滴答答落下来,由密至疏,回响逐渐无力。

“一、二、三、四、五、六......还差一个,应当还有一个五岁上下的女童,都给我仔细地找——你们两个,去井边看看!”

成年男子踩在野草上上擦擦的脚步声,长刀抵在地上拖曳的声音,如同鬼差的勾魂索命铃,声声逼近。

浅灵仰头屏息,死死盯着,只见母亲的尸体被掀开,两个人影出现在井口,举起火把,望了下来。

“找到了!”

......

浅灵从梦中惊醒,掀被坐起来,急急喘息。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静坐聆听了一会儿,猜到陈小娥和乔大宝都已经出门了,遂起身换衣。

用过饭,把昨日新采的药材搬出来,她坐在院子里细细挑拣、计量,一副一副地分好,准备熬制给如意堂的药膏子。

身后忽而一暖,一具鲜活的身躯挨上了她。浅灵转过头,便见齐天麟一脸萎靡神色。

“醒了?”

浅灵把他按坐在杌子上,齐天麟偌大的个子,却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委委屈屈歪在她肩头,平常时时欢喜雀跃的双眸这会子没了半分神采。

浅灵给他把了把脉,只觉气血涌动,心神不宁,便问:“又惊梦了?”

“嗯。”

齐天麟乖乖点头,脸庞依赖地蹭着她。

“还是那个梦,好多人骑马,举着刀和剑,打来打去,天上地上全是血......我好像也在骑马,骑着骑着就不会骑了,晃来晃去......最后摔在地上,我就醒了。”

他抬起头,无助地盯着浅灵:“浅浅,我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他按着心口,呆滞的黑眸透出一丝迷茫:“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我的身体里,一睡着,我就变成他了。”

齐天麟是个相貌异常俊美的男子,偃月似的浓眉,眼尾锋利的眸,高悬的鼻梁,更难得的是眉心还有一点鲜红欲滴的小痣,正是戏文里常说的“贵命之相,天人之姿”。

与这出众相貌格格不入的,是那时不时透出来的懵懂又天真的憨傻气,弱冠的青年了,性情却像个三岁小孩。

浅灵与他相识六载,对此状见怪不怪:“你怎知那是另一个人,万一是你自己呢?”

齐天麟瞪眼惊道:“可天麟不会骑马!”

“或许你上辈子是个将军呢。”

“将军?嘿嘿嘿。”

齐天麟捧着脸乐呵呵起来,两只脚在地上跺啊跺。

浅灵把人哄开心了,便继续垂头拣药。

齐天麟又道:“浅浅,我想阿爹了。”

他紧张地盯着浅灵,口微微张开又抿起,似乎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想听的答案。

“阿爹真的死了吗?”

齐天麟的义父,是举国闻名的扬州大茶商齐瑞津。一个多月前,齐瑞津亲自押送一批要紧的茶叶北上,结果遇上地动,被压死在滚落的山石下。

齐瑞津上无父母,下无亲生孩儿,死讯一传开,各路与他远的、近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顿时像闻了腥的虎狼,一窝蜂闯进了齐府,争破了头地抢家产,衙门每日官司不断。

齐瑞津没了,齐府算得上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齐天麟和一位姨娘,但姨娘软弱,而齐天麟只是义子,还是个痴傻儿,便是闹到官府也不占理,根本无法与那些人相争,浅灵便带着他们一起逃了出来。

浅灵思量了一回,正要开口,门扉被敲响了。

两重三轻。

她即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个老翁,粗布衫子,尖尖斗笠,一根扁担挑着两竹筐青菜萝卜。

浅灵不动声色地挪开脚步让他进来,关上门后方才叫人:“德叔。”

老翁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沧桑的脸,身形仿佛比从前佝偻了些。

齐天麟看到他,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

“德叔!你去哪儿了!你终于来看我啦!”

德叔满面的惨淡愁容终于裂开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是,少爷,老奴看您来了。”

“爹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德叔的笑容转瞬即逝,看看齐天麟,又看向浅灵,哽咽难言。

他年纪已经甚大,浅灵扶他坐下,问道:“德叔,齐叔的尸首接回来了吗?”

“唉!”

德叔长叹,愤然道:“路塌了太多,余震不断,挖了又埋,官兵都死了好些人。好容易找到了老爷,却被三叔爷家的抢去了。他们要拿老爷的尸首做文章,叫一个孙儿给老爷捧灵位,好名正言顺把老爷的家产都给吞了!现在他们正到处找我,想从我口中挖出老爷的银库所在!”

德叔是从齐瑞津筚路蓝缕就一直跟着他的老人,齐瑞津死了,知道他的家财藏在哪里的,除了德叔没有第二个人。

“那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把老爷的棺木抢回来!”德叔恨恨道,“灵姑娘你不知道,老爷从小没有爹娘,受尽了这些恶人的苛待,老爷的祖父祖母都是他们欺负死的!让这样的人给老爷抬棺扶灵,老爷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浅灵点头:“我知道了,德叔放手去做,天麟我会照顾。”

“好,好。”

德叔对齐天麟左看右看,觉得有些瘦了,便问:“少爷最近怎么样?”

浅灵轻声道:“出府那天受到了惊吓,连日高烧,神志不清还常伴惊梦。我给他施了针,改了药方,症状已有所缓解。然而他身上的毒将入心髓,不根除不行了。”

德叔神色凝重起来。

他一向唯齐瑞津马首是瞻,自然知道齐瑞津有多重视疼爱这个义子。

十二年前,齐瑞津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贩,手里两条货船在江上翻了,全部身家都打了水漂,并负债累累,几乎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

就在他打算跳江一了百了的时候,碰上一个快要被打死的小乞丐。

乞儿是个傻子,鼻青脸肿,唯眉心的朱砂痣像极了庙里的菩萨像,齐瑞津疑心是菩萨下凡历劫来了,于心不忍,救下了那乞儿,认作义子,起名叫天麟,终日带在身边。哪怕再穷,有自己一口吃的就绝不饿了干儿子。

兴许上天也被他的善心所打动,他东山再起后,生意竟很快风生水起,越做越大,短短几年就跃居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

齐瑞津喜出望外,认定齐天麟就是天赐的福星,越发对他视如己出。为了给他治病,天下名医,凡是他能找到的都请来给齐天麟看病了,灵丹妙药吃起来也毫不心疼。

但齐天麟的病不寻常,除了痴傻,还体弱多病,这么多年药汤当饭吃,始终不见好。

后来是华氏医派的名医诊断出他并非天生痴傻,而是为毒药所害。

毒可以拔,但有丧命之忧。

齐瑞津不愿拿儿子的性命冒险,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德叔咬牙道:“左右是死,我去把当年的华大夫找来便是!”

“恐怕不行了。”

浅灵垂下了眼,双手在身前交握。

“华氏医堂就在这钱塘县中,但华氏已于五年前阖府被灭,无一医者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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