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裴长意 是《 替嫡姐嫁给权臣后 》中的主要角色,由佚名所创作,它的内容内容丰富多彩,下笔流畅,非常吸引人。《替嫡姐嫁给权臣后》小说精彩阅读:第1章冬至这日,汴京下了今年第一场冬雪。城里城外,四处白茫茫一片,气温极低,城道上行人冻得瑟瑟发抖。徐望月在屋里也冷得细细抖着。她只穿了薄薄一层鸳鸯肚兜,站在屋子中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货物一样,任凭对方审视检验。“肤如凝脂,手如白玉。”“不错,细嫩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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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冬至这日,汴京下了今年第一场冬雪。
城里城外,四处白茫茫一片,气温极低,城道上行人冻得瑟瑟发抖。
徐望月在屋里也冷得细细抖着。
她只穿了薄薄一层鸳鸯肚兜,站在屋子中间。
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货物一样,任凭对方审视检验。
“肤如凝脂,手如白玉。”
“不错,细嫩光滑。”
粗粝的指腹传来的不适感,让徐望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那根手指竟要伸进她的嘴里检查牙口。
她的丫鬟红玉急红了眼:“嬷嬷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家姑娘还未出阁,不是什么可以买卖的外室,嬷嬷怎么拿那些人牙婆子的手段用在姑娘身上。”
五福嬷嬷见状,不但没收手,语气轻蔑:“那些外室都是什么身份?你家姑娘要伺候的可是世子爷,自然要仔细些。”
说到这个,徐望月脸上臊得慌,连忙用眼神示意红玉不要多言。
默默忍下这位五福嬷嬷所有动作。
嬷嬷见徐望月逆来顺受乖巧得很,心中更加得意:“只是这小腹,比我家夫人略粗了一点儿,今日就不要进食了,以免晚上侍寝世子瞧出来。”
“这才白天,一天不吃岂不是要饿坏我家姑娘?”红玉急到想哭。
嬷嬷冷嗤:“能有机会伺候世子是多大的福分,只是不吃饭而已,瞧把你矫情的。今晚是多大的要紧事,关乎到整个徐府的荣辱,若是穿帮了连累夫人,到时候别说是吃饭,说不准把你们再送回庄子上发卖!”
徐望月捏着红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随后语气柔柔:“谢谢嬷嬷教诲,望月谨记在心,必然不辜负长姐嘱托。”
见徐望月懂事,嬷嬷也作威作福爽了一把,心满意足拉开房门。
门外呼啦啦冷气夹杂着雪粒子呼啸而入,刺到骨头缝里的寒意侵袭。
徐望月忍着,脸上一直带着笑,直到五福嬷嬷身影远去,这才上下牙齿颤抖着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衣服都来不及套上。
实在是太冷了。
京城最冷的时节,带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更是凌迟刮骨。
“他们这是不把姑娘当人。”红玉连忙冲上去关了门,“早知道大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于的,如今嫁入定北侯府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姑娘为什么要答应这一出,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红玉越说越哽咽,原以为大姑娘与夫人愿意把把徐望月放出来算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是存着豺狼虎豹的心思!
他们家姑娘是侧室生的,身份本就比不上嫡出的大姑娘,加上小娘早逝只留下孤女,在徐家就更加受人欺负。
徐家主母善妒,自小娘死后就将沈望月关在了院里,从不许出门,下人克扣用度是常有的事情,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好在姑娘有福分,生得碧月羞花玲珑有致的,倒也没有因为吃不上饭而纤瘦。
身形也和大姑娘越发相似。
这到成了造就一切的根源。
大姑娘徐遥夜自小与定远侯府长子裴长意有婚约,原本是一桩美谈。
未曾想裴长意七岁那年在一日外出时突遭祸事,失踪了十数年。所有人都以为裴长意死了,而这个婚约就变得尴尬起来。
未嫁过去死了夫君,是望门寡。
徐瑶夜娇生惯养养大的,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名头,这许多年都在想着怎么退婚能不伤了定远侯府的面子。
毕竟定远侯是圣人亲封的异性侯爷,开国功臣,一身战功无人匹敌,能与他家结亲是莫大的福分。
福分归福分,谁家也不愿意女儿嫁过去就守寡的。
就在徐瑶夜千方百计想要退掉这份婚约,甚至找到下家只等知会侯府的时候。
裴长意竟然活着回来了!
不仅仅回来了,还功名加身,一举夺魁,入秘阁,参机要,成为圣人面前最年轻的执笔御史。
如同皎皎明月,光芒耀眼得令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这样的夫君,一下子又成了汴京城里人人羡慕的绝好姻缘。
只是不知徐瑶夜之前是用了何种法子想要退婚,竟听是不能圆房。
这才将她们家姑娘徐望月放了出来,说是要做今晚洞房花烛的替身。
自答应以来,徐瑶夜和夫人日日派遣嬷嬷过来,借着教授礼仪的名义欺辱她们家姑娘。
什么春宫图都是其次,还会每日将徐望月身上拧红,说什么她皮肤底子太薄,经不起世子折腾,到时候成了轻浮模样。
还是这时候多受些苦,将皮肉养厚实点。
红玉心中知道,谁家好人家会被人瞧见身上的红痕啊,自然是会想办法遮掩住。
分明是大姑娘徐瑶夜皮肤不如她们家姑娘,便故意磋磨磋磨。
这种荒唐事,红玉也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答应。
徐望月在被窝里回温了好一会儿,又灌了一杯热茶才算是缓过来,唇色惨白得渗人。
红玉这么望过去,倒是忍不住感叹自家姑娘颜色真好,就算是身娇体弱也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惹人生怜。
只可惜是侧室所生,否则就凭借这么一副样貌,何愁在京中找不到高门大户做人家正经嫡妻大娘子。
命途多舛呐。
徐望月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语气柔柔的:“前几日送聘礼的时候,你可瞧见了沈世子,他是个怎样的人?”
裴长意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沈家送三书六礼,世人皆称他君子守诺第一人。
提到裴长意本人,红玉都不禁红了脸:“裴世子真真是世间少有的公子,那日他一身暗纹轻袍,肩堆鹤毫,身架高挑欣长,静默沉立,艳极清极。”
红玉本来没读过书,但总听坊间传言这位世子是如何如何优秀,风雅透骨,便记住了些美好的词汇。
徐望月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他的相貌,我是问,你觉得裴长意他,他性格如何,会是那种可以不通人情的人吗?”
“不通人情?”红玉有些懵:“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再说,姑娘只是替大姑娘去洞房的,只要悄无声息,应当不会被发现,和通人情有什么关系?”
徐望月垂头不语,各中缘由暂时还不能对红玉言明。
她只知道裴长意如今身居吏部要职,掌管典狱司,也不知是不是刚正不阿,不通人情,还是完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具体怎么样只能等自己晚上亲自去瞧瞧。
月色中天的时候,徐府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奔赴这一场盛大的喜事。
等好一阵热闹散去,接亲人都随着大部队离开。
外面才有嬷嬷敲门:“二姑娘准备好了吗?夫人派人接您过去侯府了。”
徐望月略有些紧张,捏着衣角,又将长姐送来的香粉扑满身子,确保自己身上的味道和长姐如出一辙。
这才提心吊胆地跨出门,上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直奔侯府而去。
待会儿......眼下,就要去跟世子爷洞房了......
徐望月是第一次,紧张到满手是汗。
第2章
盛宴过后的侯府,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坐落在汴京城中。
其实前院的宾客还没有散去,汴京城中几乎所有的高官都来庆贺,整座院子摆了有几百桌流水席,是做好狂欢到天明准备的。
只是定远侯府自建造以来,便坐落在汴京城最开阔的地段,占地广袤。
前院与后院之间相隔甚广。
无论全院如何喧嚣热闹,这声音也传不到后院来。
这会儿的后院,华灯初上,回廊里处处挂着带着喜气的大红灯笼,将整个流觞曲水庭院照应地百转柔肠,平添几分缱绻的味道。
徐望月被小轿子抬到侯府后院的侧门,有婆子轻轻敲了三下门,似乎是暗号。
很快‘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拉开门栓。
小轿子呲溜一下就被抬进去,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徐望月下轿的时候,徐家主母许氏,也就是徐瑶夜的生母已经在屋子里等了很久。
上一次见过许氏,还是在小娘的葬礼上,许氏虽然给了面子张罗葬仪,但全程都黑着脸,这让徐望月印象深刻。
之后,嫡母的架子让许氏从来都不会踏足她们小院,更加不会多看这个庶女一眼。
婆子引着她进去,许氏斜躺在榻上,冷声吩咐:“你长姐就在隔壁屋子,洞房之后立刻从隔间出来,不可在屋内停留。”
“我省得。”徐望月一律乖巧应答。
“教你的可还会?不可太过媚上,但也绝不能像个木头疙瘩一样,若是惹了世子不快厌弃你,仔细着你的皮。”
许氏指的是春宫册子。
徐望月脸上微红,却还是答得温顺。
她要替长姐洞房,也要替长姐留人。
那便是要将世子伺候得舒舒服服,既不能显得轻挑了,又不能同榆木疙瘩一样让人觉得无趣。
徐望月还没有出阁,却硬生生的看了不下十本春宫册子,这怎么不叫人害臊?
她都无法想象,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不知那意气风发的裴长意,新晋的状元郎,真的会按那册子上的所做吗?
那又会是怎样一番令人面红耳赤的光景......
见徐望月红了脸,许氏脸上多出几番不耐烦,也多了几分警告。
“最后一点要提醒你,莫要对世子动心思。”
聪明之人的话语点到为止。
徐望月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凭她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对动心思了,就是想要做个侯府丫鬟都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许氏交代完,便让下人婆子带着徐望月去换衣服。
一身大红色真丝锦缎,徐望月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柔软的衣服。这应该是张姐徐瑶烨的新婚里衣。
柔软的真丝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将她所有的优点都暴露出来。
就算没有春宫图,这样的娇软美人儿,恐怕天底下也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徐瑶夜隔着透光的屏风盯着那具躯体,一整个银牙咬碎。
这等好事,怎么就便宜了她这个不起眼的庶妹!
许氏看自家女儿这副模样,心中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若不是瑶夜之前为了尽快摆脱望门寡的身份,同那新进的上郎将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又怎么会错失良缘?
他们徐家原本想着,上郎将一职虽为武职,但有着武状元之称,日后也是将军之材,不算辱没了徐瑶夜。
况徐瑶夜有同侯府的婚约在身,朝中文臣谁都不敢得罪定远侯府。
只有武将平时大大咧咧,又手握兵权,才能做得了这种抢人妻子的事。
原本是想着让徐瑶夜引得上郎将痴心一片,然后徐家站在暗处,让上郎将和定远侯府争夺一番。
以圣上抑文崇武的心思,最后的胜利者必然是上郎将,届时退婚也不会有人说徐家的不是。
“谁知道,这裴长意竟然这么优秀,事到如今你也只需要紧紧捆着裴长意,别再提起那位上狼将。”
徐瑶夜选择裴长意,那是心甘情愿的。
毕竟那可是金科状元,拜堂的时候,她偷偷从盖头下瞧了一眼。
那叫一个如明月般清朗,那些个武将和他根本不能比。
徐瑶夜现在只是担心,担心自己之前的错事暴露。
许氏对这件事却不在意:“沙场无情,谁知道他会不会出个意外?”
这话里话外十分阴毒。
意外这种东西,未必是真的意外。
徐瑶夜还是不放心:“可那日我与他在府里约会,不是被一个父亲的门生撞见了吗?”
这个门生,徐氏就更加不在乎了。
徐侍郎权倾朝野,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纵是她家夫君心善,收留了几个颇有才学却无依无靠的寒门学子当做门生。
“区区蝼蚁,前几日我已经叫人给他随便安了个杀妓的名头送到典狱司里去,只等着秋后问斩。典狱司现在由裴长意掌管,哄好了裴长意,日后有什么消息,你会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屏风那头正在换衣服的徐望月毫不知情。
只偶尔听见典狱司几个字。
想必是在讨论裴长意的职位。
徐望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一会儿见到裴长意是怎样的光景,能不能从裴长意手里要回来那个人
她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窈窕别致,只盼能让裴长意遂意。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人救出来。
而只有这条路,她才能接近裴长意。
侯府笙歌到天明,只有宾客女眷不便晚归,早早散去了。
此刻侯府主母,裴长意的生母赵氏正坐高堂上,右手边丫鬟奉上一盏茶。
她端在手中,细细吹去浮沫,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堂中,那个如松枝一般携霜沾雪的清朗男子。
裴长意。
虽是自己的亲生子,可已失踪在外数年,如今裴长意的面相虽然还与小时候相似,但整个人周身气度已是不一般。
母子二人久别重逢,竟有些生分起来。
裴长意身上明明穿着大红喜服,却依旧无法掩盖他满身清冷的气质。
就悠悠往那里一站,便有了一种山水墨画一般的淡雅清隽。
好似几分不近人世的仙气。
如今他官拜正三品,手掌典狱司,见到生母虽生疏,却礼数周全,微微垂首,唤一句:“母亲。”
赵氏本名赵云薇,身出名门,是荆州刺史之女,雍容华贵。
虽对孩子有情,但面上却淡淡的:“今日婚宴,我儿辛苦了,可曾贪杯?”
“微醺。”裴长意惜字如金,面上却毫无醉态。
赵云薇知他淡漠,不想勉强他与自己亲近:“罢了罢了,今天是洞房花烛夜,沈御史的女儿与你指腹为婚,你们二人虽无感情,可你失踪的这数十年光景里,我也从未听说人家有退婚的心思。”
“可见其女忠贞。这等贤良淑德的女子,才适合做侯府夫人,我虽不会强迫你与她琴瑟和鸣,但也要叮嘱你,在未曾诞下嫡长子之前不可纳妾,算是全了沈御史的颜面。”
赵氏知道,裴长意自小清冷惯了,对女子更盛。别人家成亲之前都会有陪婚丫头教授技巧,但裴长意不同。
不仅贴身伺候的丫鬟不得入内室,书房里也不进丫鬟,出门大多带着随行小厮,从不沾女色。
这正是赵氏担心的。
担心裴长意不开窍,冷落了沈家姑娘。
“长意明白。”裴长意语气淡漠,礼数周全。
赵氏还有心提点些闺房事情,但见裴长意这幅清冷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怕是多说无益,人家未必听得进去。
只是可惜了今晚的沈家姑娘,也不知能不能得到裴长意的喜欢。
若只是例行公事圆房,身为女子,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行了,我也不耽误你的好时辰,喝了交杯酒之后,你便成了家了,快去屋子吧,新娘子还在等你。”
裴长意淡淡应了一声,眼底一抹化不开的冰霜。
即使穿着大红色喜服,仍旧让人觉得不可亲近。
明月挂在柳梢头,整座后院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推开门,红烛摇曳,一人端坐在喜榻上,恰到好处的锦缎将她的玲珑身躯勾勒。
烛光微弱,看不清脸颊。
裴长意往前走了两步,踏上的沈家姑娘听见脚步声,一双消瘦的肩膀忍不住缩了缩,像一只胆怯的小鸟。
裴长意忍不住想起母亲最后的叮嘱。
成了家,这便是他的妻吗?
那他应当好好看看她,记住她的模样。
第3章
裴长意不是第一次见徐瑶夜。
七岁未曾逢难之前,他也见过几次,只是记忆不够深刻,只记得是个略有些娇蛮的小女儿。
后来逢难,命途多舛,也曾偶尔对月怀想过,不知是否这位小妻子会毁弃婚约,另嫁他人。
却未曾想,这样娇蛮的小女儿,竟耐的了十数年寂寞,当真为他守了望门寡。
裴长意想起那日回侯府后上沈家送聘雁,再一次于人群里见过徐瑶夜。
双十年华,头上插满了金钗绒花,高髻步摇,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好像是众星捧月那一个,摇曳生姿。
虽打扮有些累赘,但世家贵女皆如此,他也挑不出错出来。
只是单单觉得此女太过明艳张扬,与印象中愿意守着数十年望门寡的人,无法联系在一起。
或许,看人不当看表面。
裴长意回身关上了门,正准备拨弄烛火,让屋子里亮一些。
就听一道声音缩在角落里,有些怯懦道:“郎君可否......可否不要燃灯?”
徐望月害怕极了,她虽然同长姐徐瑶夜身形几乎一致,声音也很相似,但面容却完全不一样。
徐瑶夜是按照徐家长女养大的,面上自带高傲气质不说,整张脸明艳万分,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而徐望月却不同,自小寄人篱下万事都要忍让,性子被千锤百炼磨平了棱角。一如她自己的名字,带个月牙儿,整个人如同月光一样柔和,哪里都软糯可欺。
裴长意倒是没想过,这样怯怯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和害怕,会出现在那样一张明艳脸上。
倒是有几分别样的意趣。
刚才进来带着几分醉意的烦躁,被如水的月光驱散不少。
或许,是徐家姑娘娇羞了。
裴长意停下了点烛的动作,将最后一根蜡烛也吹灭。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才上前两步坐在榻上。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徐望月整个人紧紧绷直身体,脑子里乱糟糟的,别说去回想春宫图上画的什么画册了,就是连带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忘了。
是该给裴长意解衣衫呢,还是该给他脱皂靴?
又或者,又或者要先解开腰带...
裴长意淡淡的目光落在一双绞来绞去的手指上,纤细如白玉,因为过于用力而呈现微微粉红色。
很是动人。
“刚才掀盖头的时候,你倒是不曾怕。”
清润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徐望月愣了一愣。
这,这裴长意的声音,可真好听啊,就像玉石敲击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徐望月怕得紧,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伸手,决定还是先替裴长意解开腰带。
等碰到腰带徐望月登时脸就红了,忽的收回手来,嘴里还嚷嚷着对不起。
实在是生嫩的很。
裴长意见她这副生涩模样,也便不再逗她,自己解了腰带,合衣躺在床榻上,语气淡淡地:“歇息吧。”
这下换徐望月愣了:“郎君,郎君今晚,不要吗...”
这三个字实在是难以启齿。
可徐望月一想到长姐和夫人的托付,还是硬着头皮问出来,脸上跟火烧云似的滚烫。
“你既不愿,我不勉强。”裴长意侧身往里,给拔步床留下了很大一块足够徐望月翻身的空位。
徐望月定在原地。
即使她的动作已经很努力在往裴长意身上靠,但内心里的拒绝,还是被对方看见了端倪。
裴长意好敏锐的洞察力!难怪圣人会让他掌管典狱司。
想到典狱司,想到还关在典狱司受苦的那人。
徐望月咬了咬牙,心一横便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都褪去,本就没有穿肚兜,这会儿忽然暴露在空气中。
冷得倒缩了了一口气。
她生的白皙,即使没有烛火,在黑暗的屋子里也可以白到发光那种。
颤颤巍巍的身躯从背后生涩贴过来。
带着几分软糯,几分哽咽。
“郎君,我愿意的...”
这时候,饶是裴长意心如顽石,也不禁变得滚烫。
这时候,一墙之隔的侧室,徐瑶夜手中端着一碗药,怔怔地落下泪来。
徐夫人派来的嬷嬷好言好语劝着:“娘子还是别听动静了,早些把安胎药服下去,左右也就这一个月,等娘子胎像稳固了,何愁以后不和世子爷琴瑟和鸣。”
徐瑶夜怔怔盯着手中那碗药,还没喝下去就觉得口中苦涩无比。
多么讽刺,分明今晚应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却偏偏要将这样好的夫婿拱手让给别人。
她的手落在自己小腹上,这里现在还有个麻烦的小生命。
这个孩子,不是裴长意的。
都怪她之前太想要同定远侯府退婚,不愿意去做那个望门寡的寡妇凄凉一生,结果一个没注意却怀了孩子。
本来怀了就怀了。明媒正娶没多大事。
谁知道就在大夫刚刚诊出喜脉的时候那日,定远侯府通知说裴长意回来了!
这一下打得徐瑶夜措手不及,定远侯府为了给裴长意冲喜,直接就将婚期定在了半月之后。
徐瑶夜哪有时间处理这个麻烦的孩子。
况她自小娇贵,身娇体弱,大夫诊断发现,若是贸然打掉这个孩子,恐怕以后再难受孕,连带母体都会有死亡的风险。
徐瑶夜胆子小,当然怕死。
可他们也怕定远侯府。
好在母亲决策果断,让她就带着身子嫁过去,一个月后谎称怀了裴家孩子,等生的时候再伪造个意外假装早产,一切就不知不觉遮掩过去了。
只是胎像不稳,若是怀着孩子冒冒然同房的话,很可能当场血流不止,闹出事端来。
最后出此下策,让徐望月替了洞房花烛。
待徐望月代替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谎称自己有孕,到时候自然裴长意不会继续同房,处理了徐望月,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想到这里,徐瑶夜神色狠厉,一口一口抿下安胎药。
这安胎药药性极其强烈,明明困的不行,
可她却不肯去躺着休息,还是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嬷嬷。你说他们这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徐瑶夜自己经历过的自然知道些什么。
可旁边洞房静悄悄的。
是裴长意...不,莫非裴长意压根就没有碰徐望月?
这不争气的东西,若是今晚没有和裴长意洞房,她们的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
徐瑶夜既心急,却又有些莫名的高兴。
果然,裴长意是看不上徐望月那乡野丫头么!
那丫头一直关在院子里,什么都未曾学过,也无人教授,哪有自己这大家闺秀来得讨喜。
肯定是没有让裴长意欢喜!
徐瑶夜心情不佳,腹中牵连着情绪,隐隐作痛起来,
她面色惨白,却又因此事暗自生出些欣喜来。
明明应该担忧自己计划失败的,可偏偏就是忍不住欢喜。
一时间脸上又哭又笑,让一旁服侍的婆子有些难以揣测。
就在她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时候,隔着两道纱帘一道木门,里屋里传来一声隐隐的声音。
这边徐瑶夜已经历人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瞬间白了脸色。
那头屋子里,裴长意也有些面色微红。
床上的人儿看不清表情,却一直呜呜咽咽,微阖双眼止不住,一会儿竟然又哭了起来。
裴长意淡漠的眸子里染着一缕无法自持的悸动情欲,却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第4章
这可怎生是好。
这次大婚来得仓促,好在定远侯府实力雄厚财力非同一般,很快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大婚事宜,才让这一场仓促的大婚做得很是体面。
十里红妆,百奏洋洋,给足了沈家排场。
但裴长意自中举之后,一直都在圣人面前,后来接了旨意统领典狱司,也没有闲暇时间插手婚事。
母亲赵氏别的都替他安排好了,唯独派人送来了一份春宫图。
裴长意自小聪明过人,凡事过目不忘。加上他本无心女色,所以这春宫图从送来那刻起就被埋没在桌案上,从来都没有细细翻阅过。
只有才最初接手的时候,被母亲的丫鬟盯着,裴长意才随便翻了两页。
他记性非比寻常,就这么浅浅几眼,这会儿却再难忘记那里面的东西。
饶是他才华横溢,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只知道春宫图上的那些女子,皆是闭目。
怎的,怎的同他的妻子现在的模样,完全不一致。
裴长意不知道哪一步做错了,甚至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问题?
他清冷此刻却开始迷茫的眸子落在徐望月眼底。
因为没人告诉她,会是这样。
徐望月满脸绯红,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咬着牙一声不吭。
要是惹得裴长意不快,岂不是前功尽弃?
黑暗中,两双眸子互相对视,一时间都很尴尬。
还是徐望月率先打破了气氛,用瑟瑟的声音小心翼翼询问:“郎君...怎么了?”
是不喜欢她吗?
随着她试图直起身子的询问,乌黑顺滑的发丝行肩头滑落,带着无尽的痒意侵袭而来。
裴长意:“......”
面对着一张愈发盈白如玉的脸颊问出这话来,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是他误会妻子的反应了。
经过了一轮对自己深深怀疑,裴长意决定找补一些回来。
那些春宫图上只是浅浅一眼扫过的内容,这会儿就好像走马灯一样,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发生的一切如同一根根利针,扎在徐瑶夜的心头。
她恨不能将手中娟帕绞碎,一双眼底的恨意惊人。
“贱人,她定是故意要裴长意觉得她轻浮!”
嬷嬷连忙捂嘴:“我的姑娘,我的祖宗,快别说了,让别人听见不得了。往好处想,至少今日她完成了夫人交代的任务。”
徐瑶夜又恨又疼,满身是冷汗,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捏着锦帕,心情躁郁之下,竟腹痛难忍。
“我的祖宗也,你可千万别生气了,万一害了腹中孩子,到时候见了红可百口莫辩。”
徐瑶夜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裴长意想要抱她去净房,徐望月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以害羞为由,拒绝了他。
她不能去净房,到那里去如何不会点灯?到时候就全都完了。
好容易目送裴长意一个人去净房,徐望月立刻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往里间走。
大户人家的主卧里都有三道房间,一间是主塌,一间是净房,还有一间里室连着下人的耳房。
徐望月绕过里室才支撑着踏进耳房,迎面就受了硬生生的一记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不明所以。
所幸长姐似乎身体不适,没什么力气,这一耳光没造成什么外伤。
但徐瑶夜的语气可不好,句句带着刺:“妹妹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奇巧淫技学了不少。”
徐望月明白长姐的意思,自己也知道理亏,脸颊到现在都是滚烫的。
净房的水声淅淅沥沥即将停止,徐瑶夜知道时间不多,也就没有再多说,冷哼一声捂着腹部绕过徐望月,迈着同样艰难的步伐往内室走。
裴长意回来的时候刚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从头到脚自有一股清冷的韵味,和白日里徐瑶夜见到的模样别无二致。
恍若刚才耳边听见的声音都是幻象。
瞧见裴长意这副清冷自持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被刚才的情欲所沾染,徐瑶夜的心放下了一半。
或许,男女之事于裴长意来说,只是一场必做的功课罢了。
她带着笑意,吩咐来清扫的嬷嬷将烛火挑亮几分,好将她的脸颊照亮,让裴长意看清楚面容。
然后故作娇柔道:“郎君好生厉害...”
徐瑶夜的手在床榻上拂过,将那张染血的白锦缎递给下人回去回禀,又扶着腰有些埋怨:“可是我似乎伤了身子,疼得很....”
面对这张明艳万分的脸,裴长意忽觉有些陌生。
仿佛刚才那场云雨,只是一场幻梦。
他目光落在徐瑶夜的身侧,大红色里衣蹭到鸳鸯戏水的被褥,多了几分艳俗感。
还有徐瑶夜惨白的容颜,和之前莹白如玉的身体似乎成了两种对比。
眼前的人更像是被抽干了气血,让人没有想要触碰的念头。
裴长意见她确实虚弱,冷了冷眉眼:“若是如此,近日就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你房中。”
徐瑶夜原本只是想装装娇羞的模样,却不曾想裴长意竟如此冷心冷情。
立刻急了:“郎君今晚,不歇在这么?”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
虽然该给的体面已经给了,可新郎洞房花烛夜没有留在新房,难免招人闲话。
裴长意盯着那张明艳的脸,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找不出头绪。
屋子里全是腻人的香气,比刚才更重更浓,熏的人心烦意乱。
他不再停留:“明日还要上朝,你且休息,我去书法写奏折。”
天际泛起鱼肚白,这一夜本就已经快到天明。
徐瑶夜听说他只是去写奏折,顿时不再拦着。
也罢,只要不是去别的屋里休息,就还算是全了她的体面。
况且她腹痛得很,巴不得裴长意早早上朝离府,好悄悄让娘亲寻那个游医过来瞧瞧。
两相定下,就不再纠缠。
裴长意出了屋子,才觉萦绕鼻尖的浓香缓和了不少。
正逢天际鱼际白,难得一见的白昼交界景色,他放慢脚步,索性闲庭信步去欣赏。
路过耳房的时候,却恰好听见房中传来一丝倒吸气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与今晚妻子措手不及时发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裴长意停了脚步。
除了巡逻护卫外,侯府的下人都在休息中。唯有这座跟大房连接的耳房里,烛光映出一道娇俏的影子来。
看影子的动作,似乎在擦拭什么伤口,下手下得小心翼翼,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些许声音。
裴长意只觉声音似曾相识,细细回想却也没在徐瑶夜身边见过年轻的丫鬟随侍。
破天荒有些好奇。
“耳房里住的是哪个?”
第5章
屋子里豆大的灯油,浅浅的照亮了半间耳室。
露出纱窗上隐隐重重的影子,能从侧颜看出来是一个娇俏的姑娘。
徐望月正在耳室里面抱着膝盖,嬷嬷给的药膏打开盖子放在桌案上。
没有人给她上药,为了今晚的事情,夫人只悄悄接了她一个人来,还好夫人答应她,在长姐三日回门的时候,允许她把红玉带来。
所以这会儿徐望月只能自己给自己上药。
这不算是什么好的伤药,但徐望月对这个并没有意见。
以她的身份,本就可以随便粗糙得对待。
膝盖一不小心在桌子上撞到,立刻就青紫一片
但当时徐望月为了不惹麻烦,忍着疼,没有说。
这会儿真的上起药来,眼泪都有些止不住。
她觉得自己明天大概是走不了路,整个人腰酸背痛的,很像儿时和母亲爬山的情景。
累得徐望月只想丢了药膏,立刻趴在床榻上睡一觉。
却不曾想窗外竟传来了裴长意的声音。
徐望月登时吓得一整个机灵,跟只兔子一样敏捷的离开木凳,往屋子的角落藏起来。
其实她和裴长意之间明明隔着一扇不能看见雕花木窗,而且她现在身处下人的耳房里,拥有正经身份的主人是不可能踏进下人耳房的。
但徐望月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裴长意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想要躲。
昨日之前她还没有这样。
大抵是床榻上的回忆实在太不美妙,想起来又害怕又羞涩的。
裴长意修长的身影被烛灯投射在纸糊的窗面上,如松如柏,如竹如玉。
身姿清朗,是一轮不可亵渎的雪岭之月。
裴长意问完话,目光落在窗前影子上。
那影子动了动,很快就从窗纸上消失了,似乎在躲着谁。
如果是侯府的下人,并不会这么没有礼数。
定远侯府是个十分讲规矩的地方,不仅当家主母,十分古朴严肃,所管教出来的下人也必须行得正,站得直。
不可行恶事,出恶言,更不可仗着自己是侯府的家奴狐假虎威,被发现一律发卖。
跟在裴长意身边的小厮见状冷了脸,规规矩矩道:“世子,我去敲门问一问。”
裴长意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徐望月在里面听着外面对话,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虽然她不是在裴长意屋子里被抓的,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害怕。
初来侯府,她对此地人生地不熟,更别说是熟悉侯府的规矩了。
小厮的敲门声落在沉重的木框门上,就好似落在她的心头。
“里面是哪个下人不懂规矩,快出来面见世子。”
小厮的声音不算友善,敲门声也愈加激烈,大有一种徐望月不开门,他就破门而入的感觉。
徐望月只穿了那件红色的里衣,与长姐今夜穿得一模一样,若是贸然开门被人看见,恐怕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裴长意站在长廊八角玲珑灯下,有夜风盈袖,将他周身都拢了一层寒气。
也不知是夜太凉,还是他不悦。
就在那扇门都快被震碎的时候,服侍徐瑶夜的嬷嬷终于赶了过来,急匆匆略过徐望月,还瞪了她一眼。
随即上前去打开门。
“大晚上的,劳烦侯爷久等了。”
嬷嬷礼数周全。
小厮见是世子妃身边的陪嫁嬷嬷,也不敢造次,退后一步看裴长意脸色。
等了这许久,裴长意自然是知道这屋子里藏着猫腻。
他其实素来清冷,不太爱管下人之间的事情,定远侯府这么大,总有些藏着掖着不能见人的黑暗东西。
只要不舞到主子眼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会儿嬷嬷出来,裴长意倒是觉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或许是还不习惯多了个小妻子,又或者是一直孤身一人,忽然在自己屋子范围内多了别人,有些不习惯。
这才让他停下脚步来,将那细碎声音听了去。
想到那声细碎的声音,裴长意皱了皱眉。
就好似一只小猫挠了挠他的心,没留下什么痕迹,却在想起的时候,总觉得苏苏痒痒的。
“屋子里是谁?”他冷了冷声。
“是嬷嬷我的外甥女,还没出阁,所以不敢给世子开门,还请世子恕罪。”嬷嬷是跟在夫人身边的,虽然这件突发的事情夫人并没有交代过她,但她有经验。
不能将今夜,世子妃带着妹妹入府的消息声张出去。
这位裴世子不是个好骗的,索性将全部都瞒了。
“请世子恕罪,我们那有习俗说是沾沾新人喜气,也能觅得如意郎君,所以老奴特意悄悄带了外甥女来,让新世子妃摸摸头,沾沾大人的喜气。”
这一番说辞滴水不漏。
裴长意知道里面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也便不再多言。
他新婚之夜,对方并未出格,确实不宜见面。
小厮立刻驱赶:“既已经解了误会,还是快带人离开,侯府过夜需要牙牌,往后不可随意带人出入。”
“晓得了晓得了。”嬷嬷陪笑,“这不是王府落了匙,一会儿一开门我便带她离开。”
他们说话的功夫,屋子里的徐望月正慢慢挪到窗前去。
倒不是想要偷听,而是想要学习一下,该如何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
别的不谈,往后要在王府生存,她需多学些技能。
尤其是应对裴长意的。
想到裴长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染上的情欲,徐望月就觉得,此人极难对付,更是要小心为上。
可她忘了,自己能瞧见裴长意投射在窗上的影子,裴长意自然能瞧见她的。
嬷嬷的说辞,裴长意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反倒是目光落在窗纸上,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窗纸,也能瞧见一个蹑手蹑脚的俏丽身影。
这个外甥女,到当真是有些胆大活泼。
“什么时候出府不要紧,莫要扰了世子妃休息。”
不知为何,裴长意总会忍不住想起刚才的那人。
小姑娘心性。
像极了窗后的那个小外甥女。
或许,他的那个小妻子在出嫁为人妻之前,也曾这样胆大活泼吧。
思及如此,裴长意的语气里就多了几分温柔,随后也不再多做停留,跟小厮向天际一抹鱼肚白扬长而去。
“他当真嘱咐,不可扰了我休息?”
屋子里徐瑶夜听说了这事,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却又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得意情态。
瞧瞧,不论昨夜熄灯之后的是谁,后来裴长意明明瞧见的是她的脸。
嘱咐的也是不要扰了她的休息。
徐瑶夜对这个夫君,甚是满意。晚上心中有一丝担忧徐望月露馅的情绪也彻底烟消云散。
“我那庶妹呢?”
“在耳房睡了。”
“嗯。”徐瑶夜浅浅嗯了一声,心里是极其受用的。耳房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徐望月在那么逼仄的屋子里都能睡着,可见还是只配住在那儿。
瞧见她心情好,嬷嬷也就宽了心,多言几句:“姑娘您现在是世子妃了,一言一行都要有世子妃的架势。还有半刻钟就要去给赵氏主母奉茶,您还是要上些脂粉遮一遮。这也太憔悴了,天可怜见。”
徐瑶夜每日必喝三副安胎药,但身体骨太弱,偶尔起身还是会有些许坠红。
也不知这孩子保不保得住。
但不管能不能保住,总要撑过这一个月。
想到这一个月如此难熬,徐瑶夜脸色更不好。
喝掉今晨的第一碗药,任凭嬷嬷给她梳起妇人的发髻,还没来得及将其他东西收拾掉。
那边门口的下人便依次垂手:“世子。”
裴长意换了一套青竹长衫,腰间系着环棕玉佩腰带,说不出地风流写意。
但他那双瞧不出情绪的远山眉眼,却落在徐瑶夜梳妆台边,一个空置的药碗上。
徐瑶夜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第6章
裴长意此人,许是在外流浪久了,身上除了本该有的贵公子气质外,更多的是生人勿近。
尤其是他不笑垂眸不言的时候,那股气质就更让人无法直视。
徐瑶夜整个后背都在发凉,甚至几乎快要将所有死法都思索了一边,是这件事被捅破,自己狼狈回到御史府然后因为蒙羞被父亲勒令自尽,还是说侯府为了颜面要藏了这件事,将她关到院子里溢死,对外谎称突发疾病而亡。
总之,徐瑶夜觉得,自己可能死定了。
以裴长意在典狱司的敏锐直觉,只要但凡开口审问她这是什么药,恐怕她哆哆嗦嗦就招了。
见徐瑶夜坐在镜子前,整个身体都有些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纤弱背部从背后瞧着,倒是与昨夜瑟瑟发抖的模样十分相似。
裴长意难免思绪被扯走,再拉回。
耳边软语滴滴,嘤嘤喊着不要,瘦弱的香肩一抖一抖得,确实让人动容。
她竟这么怕自己?
想到这儿,裴长意挪开目光,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缓:“母亲快起了,我来同你一道去。”
他没去问那碗不知名的药物。
但鼻尖萦绕的中药味,让他从脑海中曾读过的医书中搜索出了几味药材。
多半都是些止血的药物。
想到昨夜床上被染红送去母亲身边的那方锦帕,犹如点点梅花绽开。
似乎,确实需要止血...
饶是读过万卷书,但终究都在兵书功名上,关于女子的,他所知甚少。
也许,大概。
空气中有那么一些难耐的滞闷,裴长意不自觉得侧过身子,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应该给这个新婚妻子,一些缓冲的时间。
“若是你身体不适,今日的敬茶就不必去,我会同母亲说。”
听到这句话,徐瑶夜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天知道,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谁料,这个看起来目不关情的裴长意,倒是有几分会疼惜人的分寸。
想到这个疼惜,是为了昨晚,为了徐望月。
徐瑶夜脸色又难看起来,她拼命压住心中那股不舒服,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来。
“没事的,郎君。”
徐瑶夜语气嫩得能掐出水来:“给婆母奉茶是大事,是我身为儿媳应该要做的,何况公爹今日也在,我更是推脱不得,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说罢,徐瑶夜往前伸了伸手,顺势扶住裴长意的手腕,想要做出一副二人新婚夫妇亲呢的模样。
这个动作,与昨晚那双胆怯伸出解他腰带的柔荑重合在一起。
前者让人怜惜,后者却太过主动。
裴长意心中无端端升起一股燥意。
他错开了身,恰好躲过徐瑶夜的手,然后扬步往外:“既如此,天色已不早,尽快去吧。”
徐瑶夜不知道他是恰好转身,还是故意躲着自己,心中又恨又茫然,只能咬咬牙提着裙跟上裴长意的步伐。
侯府娶新妇是一件大事。
全府里的下人都早早起床,洒扫的洒扫,剪枝的剪枝,稍尘的稍尘。
廊上挂着的红绸要挂满一个月才可摘除,所以整座侯府里都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裴长意阔步走在前面,因他换了一身青竹长袍,并没有其他鲜艳的点缀,跟在他身后的徐瑶夜也不敢造次打扮的太过娇艳。
一身夹袄马面裙着实苏雅得很。
以至于到正堂的时候,赵云薇赵氏瞧着自己这新儿媳妇上气不接下气追着儿子进门来,脸色都不太好。
区区几步路跑得气喘吁吁也就算了,还穿着这么素雅,本身面色就苍白,这会儿瞧起来就更加羸弱。
新婚第二日,真不是个好兆头。
罢了罢了。
赵氏念在昨日的喜帕上点点樱红,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这点子不愉快也就不再提及。
喝了徐瑶夜奉的茶,再赏了一对祖传碧玉镯,这一日的礼数就算是走完了。
裴长意虽新婚燕尔,但因为御前执笔的原因,也没有主动请假休沐,奉茶之后便请辞要入宫侍奉圣上。
赵氏允了,本身娶了媳妇就是给自己解闷的,这个儿子在不在身前,用处不大。
见裴长意走了,未免徐瑶夜太过尴尬,赵氏便主动体恤:“可怜你了,为了我儿苦守这么多年,今后苦尽甘来,这偌大的侯府以后万事都将交给你,你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管同我讲。”
徐瑶夜感激得回了几句,心中谨记着母亲的叮嘱,小心翼翼道:“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母亲。”
“但说无妨。”赵氏面上温柔。
“我有个本家妹妹,自小与我长在一起,这些年郎君失踪,苦日子也是妹妹陪我熬过来的。她母亲早逝,我们一起长大感情甚好,想要请问母亲,我是否可以将妹妹接过来,陪我在侯府呆上一段日子。”
这些不是徐瑶夜的本意,是她母亲的叮嘱。
若是不将徐望月接来侯府住在自己身边,也不知裴长意什么时候想要了,再去请徐望月显然不现实。
可是侯府森严,岂是说接进来一个外人就能接进来的。
徐氏就出了主意,拿多年等待裴长意的恩情来提及,不怕侯府不答应。
赵氏显然不知道,徐御史家竟然还有个女儿,一时有些愕然。
“我妹妹徐望月是姨娘所出,她娘身份不高,所以也就没有对外张扬。此次想要开这个口,除了陪我,还有别的缘由。”
徐瑶夜三言两语,将徐望月的身世给带过去。
“妹妹身份低,但年龄也已到了婚嫁,侯府平日交际甚广,我也想带妹妹见见世面,将来...”
起初徐瑶夜提及妹妹的时候,赵氏心头一冷,还以为是想要姐妹两个共侍一夫。
再听儿媳妇言语间,是想要借着侯府的名头,给这个妹妹找个好人家,她的心倒是放了下来。
这点事,还是可以的。
不说找个找个高门嫁了,凭着侯府的面子,找个普通人家不在话下。
但毕竟是与侯府相关,提前接到侯府来教养一番,将来也不会丢了侯府的面子。
“那就将她接过来吧,我正好也见见,从未听过你有妹妹,也不知这姑娘是否有你的一分气度。”
“那可甚好,我现在就让嬷嬷带她来给母亲见见,以后也好劳烦母亲给掌掌眼。”
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徐瑶夜连忙给嬷嬷使颜色。
嬷嬷自是心领神会,早已让徐望月候在四重院子外面,这会儿就派人去喊来。
而这会儿,徐望月才勘勘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随随便便打扮了一番丢在侯府主母院子里站着晒太阳。
冬日的早晨,太阳不是很热烈,北风穿堂而过,吹在身上浑身都是冷意。
徐望月缩着身子,等到百无聊赖的时候,打着哈欠决定活动活动身子。
周遭下了一夜的积雪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恰好像个天然的宣纸。
徐望月随手从树下拿了一支小树枝当作毛笔,一点一点在青石板上认真得练习着字。
她是庶女,没资格去学堂里上学,甚至没有人来给她讲如何识字。
若不是遇见了他。
徐望月抓在手中的树枝有些颤抖。
那个人隔着围墙,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告诉她即使是女子,也应该有资格读书。
徐望月就此认识了字。
可是他们终究只是隔着围墙对话,没有办法手把手教她怎么写字。
导致徐望月虽然认识字,却写的不怎么利索,歪歪扭扭像一条条蚯蚓。
即使她平日努力偷偷练习了,却还是没什么效果。
原本他们约定,再过一年就向徐家提亲,带她离开这个虎狼窝。
可是,事与愿违。
没能等到他的提亲,徐望月却等来了他被抓到典狱司的消息,说是安了个杀妓的罪名。
可徐望月知道,那样一个儒雅的门生,一个与她隔着围墙从不越界的翩翩公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
他定是被冤枉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接近裴长意,为他洗脱罪名。
正当徐望月发呆的时候,有一道清冷声音越过她的头顶,落在耳畔。
如环佩琳琅滑过丝绸,温润得让人耳朵痒痒。
“怎么到了前院,你不是在陪母亲说话吗?”
话音落下,徐望月猛然一惊。
“什么母亲?”
等她脱口而出扭头之后,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人。
居然是裴长意!
徐望月立刻低下了头。
而裴长意这会儿也微不可闻得皱着眉头,盯着眼前人。
新婚后的第一天,他居然会认错自己的新婚妻子?
还是说,她们二人,过于相似了点。
他语气凝重,不容人质疑。
“把头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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