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筝、谢泽漆 》全文内容阅读, 别惹那丫头 , 有事她真拿刀啊! 最近备受书友们的追捧,本书是一本情节书籍,主人公是秦筝、谢泽漆。本书机构严谨,文不加点,推荐给大家。完整版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就像是脑子里住了个恶魔,让我无法冷静。唯一能让我安静的,是娘的哼的小曲。可是我娘死了,死在秦家的偏院里,却无一人来悼念。唯一过来的,是拿着喜服,要我嫁人的冯妈妈。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斧子。手起刀落,我便知,我的病控制不住了。
《别惹那丫头,有事她真拿刀啊!》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
就像是脑子里住了个恶魔,让我无法冷静。
唯一能让我安静的,是娘的哼的小曲。
可是我娘死了,死在秦家的偏院里,却无一人来悼念。
唯一过来的,是拿着喜服,要我嫁人的冯妈妈。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斧子。
手起刀落,我便知,我的病控制不住了。
————
今天是阿娘的头七,我一身丧服,跪在灵堂里恭恭敬敬为她烧纸上香。
身后忽然有了脚步声,劣质而恶心的熏香由远及近,玷污了只有香烛纸钱味道的灵堂。
我回头看去,是内院管事的婆子冯妈妈。
她人还没迈进灵堂,声音已经先到了:“大小姐!快来瞧瞧!喜服送来了!可以试试了!”
声音里的喜意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颜色艳丽的裙摆扫过门槛,从我面前经过,甚至擦过了我的膝盖。
冯妈妈大摇大摆走进来,将供桌上的贡品一推,瓷盘摔在地上也毫不在意,只顾着把手上拿的红嫁衣放上去。
贡品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卖相不太好,上面的花纹捏歪了。
果子是我和阿娘一起种下的小树结出来的苹果,前几年只开花没有果,今年好不容易结了青绿色的果实,阿娘说是好兆头。
此时糕点和果子都滚落在地,变得脏兮兮的。
我伸手要去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冯妈妈刚好动了动脚,将果子踢的更远了些,又一脚踩烂了糕点,这才惊讶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老奴可当不得您一跪。”
说是这么说,可她稳稳站在我面前,动也没动一下。
我站起身直视她,不发一语。
冯妈妈一笑:“看来是欢喜的晕了头,话都不会说了,也是,那永安侯府可是一等一的人家,这样好的亲事,任是谁来了都巴不得呢。”
见我仍旧不为所动,她扫了一眼周遭,忽然恶劣的笑了:
“要我说,云夫人这当娘的不大懂事,明知道过几日就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偏要在这时候去了,多少有些晦气,怪不得惹得老爷不喜,明明是发妻,却落得这般田地。”
我一直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波澜。
见状,冯妈妈更来了劲头:
“反正云夫人也没进秦家祖坟,这灵堂也摆了,奠仪也做了,头七已过,这些丧葬的玩意今夜就收了吧,不然明日侯府的人登门,万一看见了一星半点,影响多不好。”
仿佛被香熏了喉咙,她咳嗽几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又拿手擦了擦嘴巴,就要拿下阿娘的牌位。
我捏住她的手腕,自她入内第一次出声:“别用你的脏手碰阿娘的牌位。”
冯妈妈被我黑黝黝的眼睛一瞧,逼得慌了一瞬,听了我的话复又恼羞成怒道:
“大小姐作何这样瞪老奴,老奴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说的做的都是为了你好,要我说,还不快把这身丧服脱了,试试嫁衣才是正经!”
她反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扯过衣服,竟是要在我阿娘的灵堂之上,直接把红嫁衣往我身上套。
我后退几步挣脱开她的钳制,靠在阿娘的灵柩旁摸索着什么。
冯妈妈似乎有些疑惑:“大小姐,您找什么——”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已经摸到了。
我用的最趁手的工具。
灵堂是我布置的,阿娘的棺椁也是我亲手制作的,这把斧子陪了我很久,原本我想让它随着阿娘下葬,替我护佑阿娘黄泉路上平平安安,不过看来,它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冯妈妈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两只眼珠子像个癞蛤蟆一样凸了出来。
“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她惊恐地大张着嘴,口水流了出来也不自知,那样子十分恶心。
从冯妈妈的眼里,我看见了我的倒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瘦弱女子,此时她高高举起斧子,宛如恶鬼索命。
正在这时,我瞥见外屋房顶上有一抹暗色。
不待我再仔细看,冯妈妈丢下喜服转身想跑,我一脚踢过去,将其踹翻在地,冯妈妈惊恐的看着我,口不择言怒斥:
“秦筝!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行凶伤人!云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你!”
看我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复又哀求道:“大小姐,是老奴不好,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求您高抬贵手绕过老奴!”
“老奴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可脏了大小姐的手就不好了!”
我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刚露出笑容,我手起斧子落,直接送她归西。
“我手艺不精,童男童女的纸活儿不会做,阿娘还缺一个伺候的人,赶巧冯妈妈来了,既然这么会来事儿,就麻烦冯妈妈,下去好好伺候阿娘。”
我又看了看房顶上,空无一物。
第2章
我一直都知道我有病。
自小到大,无论白天黑夜,我的额头时常会抽痛,或轻或重。
轻时针扎似的绵密,虽然扰人,倒还能够忍耐,重时刀劈斧砍似的剧烈,让人难以承受。
往常这时,只有一件事才能让我平静下来。
在我疼得满地打滚时,阿娘总是一边搂着我,一边哼着婉约绵软的小调安抚我。
为了阿娘的笑脸,我愿意装的若无其事,天衣无缝。
但阿娘不在了,这世上能让我心甘情愿忍耐、委屈自己的人,再也没有了。
原以为我将与疼痛永远互相纠缠,可冯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时,这许多年来,随时随地出现、或轻或重一直折磨着我的疼痛,竟然像从未有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若有所思停了片刻。
找到了——
我的药。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提着斧子走出灵堂,站在院子中间四处打量。
忽然,身后有人开口:“你是在找我吗?”
我静静转身,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此时立着一位黑衣男子。
只见他面冠如玉,气质斐然,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果然,方才房顶上有人在,不是我的错觉。
如今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饶有兴味盯着我,赞道:“往常只见斧子用来伐木砍柴,今日一观秦小姐,方知其用来剁人也是不错的。”
我一笑,如冰雪初融,走上前轻轻问他:“想学吗?”
真可惜,他长得这样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美,本来砍了冯妈妈,我的头痛已经缓解,不想再杀人。
毕竟阿娘去世前曾嘱咐我要好好儿的活,我是想过安生日子的。
真可惜。
我作势将斧子递给他,就在他伸手要接的时候,反手直接砍向他的胳膊,原以为这一击十拿九稳,没想到他早有防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扛住了斧子。
“秦小姐这哪里是教人?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他手上发力,把我压向他的斧子慢慢推开。
这男子来头恐怕不小,我能看出,他不仅身手了得,随手掏出的匕首也绝非凡品。
又过了几招,不过须臾之间,我的斧子上已出现了大大小小几个缺口,没等我想到解决办法,瞅准了一个空隙,他竟然用小小的匕首直接将我的斧子削断了。
我动也不动,等他刺过来了解我的性命,没成想他忽地一笑,将匕首收入鞘中,丢到我怀里:“收着吧,你的斧子坏了,我把匕首赔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冷瞧他。
“秦筝,你很有趣,”他饶有兴致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桩麻烦。”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灵堂里身首分离的冯妈妈。
我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我想要杀了他,可他占了上风以后,不仅没有杀我,竟然还帮我处理好了杀人现场。
天蒙蒙亮时,他离开了院子,面对我的追问,他只留下一句:“我们会再见的,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说罢,他头也不回离去了。
奇怪的人。
失去了头痛的侵扰,我难得睡了两个时辰好觉。
打断我睡眠的是正院的婢女,她比冯妈妈讲些礼数,倒还知道敲门,只是耐心有限,不过敲了两下,就转敲为锤,嘴上也开始催促:“开门开门——!有没有人!”
因为休息的不错,我心情甚好,没有计较她的冒犯,面无表情开了门。
“给大小姐问好,请问大小姐有没有见过冯妈妈?”
婢女上下一瞧我,随便蹲了一下算行礼,急匆匆问道:
“昨夜夫人遣冯妈妈来为大小姐送喜服,只是她一直没有复命,夫人等不及,发现府里府外都没有冯妈妈的影子……”
“没见过。”
我眼也不眨就要关门。
婢女急忙抵住门板:“大小姐且慢!”
闻言,我忽然一笑,她松了一口气,以为我不会再动,孰料我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关上门,门板夹住她的手,婢女惨叫一声,连忙把手收回去,捂在胸前哀嚎。
没了碍事的东西,院子门顺利合上,我插上门闩,在院子里说:“我阿娘头七刚过,我要服丧,没事别来打扰。”
说罢,无论门外人如何叫门,都不再回复。
门外消停下来,不多时她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她的主子,如今秦府的正经夫人,郑氏。
郑氏前来,自然是要生事的。
兴许是听了婢女的话,她叫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杂役,直接将院门砸开,不给我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
第3章
郑氏嫌恶地扫了一眼院子,一步都没有迈进来,只在门口道:“来人,把她给我带出来!这鬼地方我才不要进去,晦气!”
“不用了!我会自己走!”我按了按怀里的匕首,心想着若是事有不好,出了院子门再杀,就不会弄脏我和阿娘的家了。
只是郑氏不比冯妈妈,杀了她,后面的事情会麻烦得多。
“听说,云姐姐去了,她的身后事都是你一人操持,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云姐姐有你,也不枉她来人间走一遭。”
见我站到她面前,郑氏假模假样拿出手帕抿了一下眼角:“既然云姐姐已经走了,你到底是老爷的骨肉,我会与他禀明,让你住进兰轩,可怜见的,往后就别再住这腌瓒地方了。”
“不必了,这里很舒服。”我冷漠拒绝。
郑氏亲热道:“这怎么成呢?你眼看就要出门子,从这里走,宾客们都要笑话我们秦府的!”
我就知道一个婆子的失踪无伤大雅,她今日来,一定是与那婚事有关。
我静静看她表演,郑氏果然如我所料,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永安侯府的小侯爷递了拜帖,今日来访友,说是访友,你弟弟与他又没多少交情,摆明了是要相看相看你。”
“快与我前去兰轩,挑两身合适的衣服,再仔细拾掇拾掇,保证小侯爷见了你呀,一看就喜欢!”
她虚伪的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令我几欲作呕,自打砍了冯妈妈,不再发作的头风病,忽然又一次剧烈袭来。
我咬紧牙关抵挡这阵痛楚,内心的烦躁却怎么也压不住。
好痛——阿娘——
我好痛啊——
阿娘的声音幽幽在我耳畔响起:“阿狸......你要好好儿的活。”
我不痛快,阿娘,我不痛快。
我的手颤抖着探入怀中,当我摸上匕首时,整个人奇异的镇静了下来,尽管头痛剧烈,我还是握紧了匕首。
因为我知道,再有一会儿,一小会儿,等我把匕首捅进郑氏胸口时,等她温热的血液浇灌到我的手上时——
我就不会再疼了。
我刚要掏出匕首,忽然有人出声,打断了我的动作:“这便是我未来娘子吗?怎么住在这么偏远的院子。”
郑氏的笑脸僵住,她急匆匆回头,从她身后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男人正是昨夜帮我处理尸体的黑衣男子。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他一身月白长衫,金线银丝穿插其间,摆明了身份非富即贵,其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与昨晚的嚣张乖僻大不相同。
见到来人,郑氏慌了一瞬,瞥见儿子秦文轩赶忙问:“文轩!怎能领着小侯爷来这种地方!”
我心下了然,看来他就是郑氏要我替秦笙嫁的永安侯府世子,谢泽漆。
我原本以为小侯爷不是猪头马脸,就是满脸麻子,这才叫郑氏将婚约安在我头上,永安侯府的名头就连我都听过,谢泽漆又是如此郎艳独绝,为何郑氏不肯将秦笙嫁过去?
秦文轩比我小一岁,看上去却幼稚得多,也十分没有眼色,他撇了撇嘴:“是小侯爷自己要往这边走的,我可拦不住!”
郑氏堆起笑看向谢泽漆:“小侯爷勿怪,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毕竟属于秦府后宅,外男入内于礼不合......”
谢泽漆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郑氏的话,径直走到我面前,忽地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上下一打量,露骨地说:
“秦家这位神秘的大小姐,倒确有几分姿色,比你们吹上天那位二小姐要动人得多,想来本世子的闺房之乐,也能多上几分。”
郑氏脸上怒色翻涌,被她死死压住,僵硬化作笑意。
我本该发怒的,但奇怪的是,自从谢泽漆来到我身旁,我不仅不生气,就连头痛都减轻了几分。
开始时我以为是错觉,可每呼吸一次,闻到他身上清浅的药香,我的确头脑逐步清明,杀心渐弱,因此他如此冒犯于我,我却毫不生气。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何郑氏不让秦笙嫁过去。
谢世子如此行径,摆明了不是良配,郑氏将秦笙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贵重,自然不肯让她被糟蹋了去。
不过——
我看向谢泽漆的眼睛。
虽然他面上一副好色无礼之徒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里,哪有半分骄纵?
这个谢泽漆,倒是好手段,昨夜,今日,两幅面孔,可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不知他如此伪装,意欲何为。
第4章
谢泽漆好像真的只是为了‘验验货’似的,看一眼他未来娘子,看过之后面露满意,郑氏又劝了两句,他便作势要随秦文轩离开。
郑氏见状刚松一口气,正欲再次对我发难,孰料谢泽漆停下脚步,朝我招手:
“秦小姐,你弟弟说府里花园此时风景正好,不如你随我一同游览,也好叫咱们夫妻培养一点感情。”
“这......毕竟还未成亲,怕是于礼不合。”郑氏一脸为难。
谢泽漆嚣张大笑:“不过庸碌之人为吹毛求疵定下的繁文缛节,本世子何尝在意过世俗之礼!”
我心下一动。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这句,才是今天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句真心之言。
郑氏无法,只得点头同意,谢泽漆又说:“秦府高门大户,对于子女的教养一刻不敢放松,在家中竟如此朴素度日,本世子佩服。”
郑氏的脸阵红阵白。
永安侯爵是谢泽漆爷爷陪着开国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受封的爵位,位属超品,世袭不降等,何等的风光煊赫。
我和阿娘被挪至偏院多年,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想办法,如今又在服丧期间,我自然是粗布麻衫,与遍身绫罗绸缎的秦文轩站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我受的苛待。
若是别人兴许还会顾忌着主家面子,事后才议论,偏偏谢泽漆是个混不吝,当场戳穿,搞得郑氏下不来台。
从他嘴里说出对秦府的夸奖,颇为嘲讽,令场面多少有些荒诞意味。
瞧郑氏反应有趣,我自然不会忍耐,直接笑出了声。
她不敢冲谢泽漆使劲儿,见我出声,竟想拿我当软柿子捏:“筝儿,瞧你,一时任性,竟让小侯爷瞧了笑话。”
“你爹每常训话,君子慎独,你不爱出门,我们便也随你,但就算在自己家里,也要衣着有度,不能如此随意,往日里你不把我和你爹的话放在心上,果然今日在贵客面前露了怯。”
语气既亲昵,又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我身上,仿佛我真是个任性的女儿,而她是个无奈的母亲。
见我不为所动,她上前拉住我的手:“还不快随阿娘去换了这身衣服,梳洗打扮以后才好跟着小侯爷把臂同游。”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淡淡道:“我阿娘死了,昨夜是头七,郑夫人慎言。”
郑氏一僵,欲盖弥彰地说:“你这孩子是不是还没睡醒,胡言乱语什么呢。”
谢泽漆饶有兴致地插话:“这么说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在郑夫人之前,秦大人还有一位妻子吧?”
“那郑夫人是继室?填房?还是——”
他越说声音越大,郑氏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秦文轩眼见自己的亲娘被如此欺负,当即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吵嚷开了: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礼貌!跑来别人府里对着别人的家事指指点点,永安侯府真是好教养!”
秦文轩护母心切,却没想过郑氏为什么容忍一个小辈如此放肆,不仅仅是永安侯府门第显赫,深受圣眷,更重要的是,永安侯世子谢泽漆,是个行事肆意的怪物。
秦文轩对着谢泽漆说完,像是不解气一样,甚至开始推推搡搡,奇怪的是,谢家的侍卫明明就在他们身后,竟动也没动,毫无护主之意。
看侍卫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谢泽漆,我猜他不是不想上前,而是......没必要。
果然,没等郑氏劝阻,谢泽漆反手抽出侍卫配剑,直接架在秦文轩脖子上。
“小侯爷!您要做什么!”郑氏惊得声音都劈了。
秦文轩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弱鸡子似的脖子就这样交代在谢泽漆手里。
谢泽漆不耐烦啧了一声:“你出门打听打听,往前数几年,满京城里可没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到底是我出京三年,威名渐弱,竟叫你这厮小瞧了去!”
郑氏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看护的比眼珠子更珍贵,此时见秦文轩命悬一线,声音抖得厉害:
“世......世子爷有话好说,轩儿年幼,行止无状,多有冒犯世子爷,我代他向你道歉,求世子爷饶他这一回!”
谢泽漆冷哼一声看向秦文轩:“你娘说了这么多,你连屁也不放一个?”
秦文轩早吓得说不出话,见谢泽漆的目光投向他,身体抖了两抖,过不多时,裤子竟然湿了。
腥臊之气蔓延开来,谢泽漆一瞧,脸色大变,立刻后退十几步,捂着鼻子道:
“我当能对我谢泽漆动手的人是什么有种的人物,却原来不过是个懦夫,这秦府我算是见识着了。”
第5章
早在谢泽漆后退时,郑氏就已经扑上去把秦文轩搂在怀里,不住地查看他有没有事,受没受伤。
秦文轩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被吓得够呛,话都说不利索,躲在郑氏怀里瑟瑟发抖。
谢泽漆丢剑在地,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我看秦少爷如今先去把自己打理干净更要紧,正巧本世子今日另有要事,秦府的花园......还是改日再来见识吧。”
侍卫正要捡起剑,已经走远的谢泽漆又说:“脏!扔了!”
郑氏怨毒地瞪着谢泽漆,见他眼神扫过,立马垂眸,死死压抑住自己的愤怒。
见谢泽漆说完就走,几乎要看不见人影,侍卫不敢再停,对着我们行了一礼,就追着谢泽漆离去。
直到确定谢泽漆真的走了,郑氏才啐骂几句,又心肝儿肉的一叠声喊着,叫人掺着已经站不起来的秦文轩下去。
我莫名其妙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看了一场戏,正想回去继续睡觉,郑氏的婢女却早有准备,叫人堵了我的后路,‘请’我前去书房。
道是秦府的当家人,也就是我爹想要见我。
说来有些可笑,我与阿娘在偏院住了十年乏人问津,就连阿娘的生前身后事也只有我一人操持。
自打永安侯府流露出想与秦家结亲的意思以后,近来我被人想起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
不仅郑夫人先派人后亲自前来,我爹那个只顾着朝廷正事的大忙人,也想起了府里还有我这么个女儿。
眼睛无意间扫过地上的剑,我顿了顿,路过时脚下未停,轻轻一踢,将它踹进墙根底下的柴火堆里隐藏起来。
这么久没见,秦伯远还是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他虽然只有正七品,看似官职不高,但监察御史司掌巡视郡县、肃整朝仪、监察百官等事务,实实在在是个权柄颇广的位置。
我去时他正背对着我,与身前的少女说着什么,尽管没有看见他的脸,从声音里我也能听出,他对眼前人的纵容与喜爱。
“好好好,都依你,你拿去便是,不过,这本书上可有张直先生亲手提的批注,你要仔细些,千万别沾了水——”
“知道了,爹爹!”少女清脆的应了下来,复又撒娇道,“我就知道爹爹对阿笙最好了!”
听到名字,我心下了然,想来这位便是郑氏所出龙凤胎里的另外一位,秦文轩的姐姐,秦笙。
婢女入内禀告,我爹转身时面上尚且留有一丝温情,面对我时只余下一片漠然。
“你来了。”
我默不作声,于是我爹皱起眉:“见了为父为何不请安问好?”
秦笙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面上似乎是纯然的好奇,甚至还带有些天真的意味:“这便是我阿姐吗?”
见我将目光投向她,她挥了挥手:“阿姐!我是秦笙!你还记得我吗?初入京时,我们两个还一起打过络子呢。”
我看了秦笙一眼,忽然笑了:“我自然是记得,我的好妹妹,若不是你,入京以后,我和阿娘也不会被发配到那么偏远的院子,一住就是十年。”
秦笙撅着嘴巴一脸委屈:“姐姐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爹冷冷道:“你姐姐胡言乱语,你不用当真,真不知这些年苏氏是怎么教养的女儿,竟把她教的如此不识礼数。”
原本我并不在意他对我和对秦笙迥然相异的态度,可他提了阿娘,我便不能再忍,反唇相讥道:
“开蒙的三字经里有写‘养不教,父之过’,没想到父亲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身为朝廷命官,竟连三岁小儿倒背如流的内容都不知道么。”
“放肆!”
也许是从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话,我爹勃然大怒:“果然是苏氏的好女儿,如此不敬长辈,不分尊卑,毫无一点礼仪规矩可言!”
“当年是你与你娘先犯了错,为父这才将你母女二人挪至偏院,这些年,只要她肯认错,府里不会少你们一口吃穿,如今你娘故去,人死债消,我念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必须改了那副野蛮做派,否则——”
“否则什么?如今阿娘仙逝,父亲还有什么能够要挟我的?”我目光如电,直直射进秦伯远内心,“永安侯府的亲事已成定局,六礼走了一半,我这新娘子若是出事,难不成你与郑氏舍得将掌上明珠替嫁过去?”
瞥见秦笙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意,我话锋一转:
“便是你们点了头,永安侯世子难道是什么好性子的君子,竟能纵容秦家更换已经定好的新娘子人选?”
秦伯远脸色铁青,完全被我捏中了把柄。
第6章
原本秦伯远叫我来,是想将我挪到兰轩去住,左右不过几个月,我便要出阁嫁入永安侯府,到那时宾客盈门,秦家面子上也好看。
但我出言不逊,气得他连这最后一份体面也不想给我,派人将我押回小院,又指了几个嬷嬷过来,想要好好的教教我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女子本职。
我从未想过搬出小院,因此秦伯远如此行事,反倒正合我意,只是我并不想与谢泽漆完婚。
虽然他帮我处理了冯妈妈,收尾干净利落,郑氏再三查验也只能得出冯妈妈私自离府的结论,匆匆按逃奴处理了事。
但谢泽漆此人心机深沉,实非良配。
阿娘临死前叫我好好儿的活,永安侯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我并不想贸然踏入未知之地。
只是自打那日谢泽漆来过后点了头,亲口对我说了满意,小院外巡逻的人加强了几倍,如今我再想翻墙出门绝非易事。
说不得,还得从秦笙身上动些脑筋。
书房匆匆一见,我观秦笙面上纯质天然,对父母亲的决定毫无异议,实则并非与郑氏与秦伯远一条心,对永安侯府的亲事避之不及。
耐心等到第三日,秦笙果然如我所料般开始行动。
她带着婢女前来,笑容满面道:“过几日是我的及笄礼,府上会有许多宾客,阿姐多年不曾现于人前,如今与永安侯府定了亲,恐怕此番不能再躲懒,怕是要被人好一番盘问。”
她一挥手,婢女举着托盘上前:
“那一日见姐姐衣着朴素,想来是没什么好衣料,临时找绣娘已经来不及,去成衣店买来的也未必合身,我观你我二人身量仿佛,这几身衣服是阿娘为我置办的,现下就交予阿姐。”
我看向那婢女,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上一位给我送衣服的人,恐怕此时坟头已经开始长草了。
——如果有坟的话。
这样想着,我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秦笙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因而皱眉道:“阿姐缘何发笑?”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不过是想到自己马上要嫁给世子爷,心下喜悦,因此不由自主笑出了声,妹妹勿怪。”
说着,我作出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说来那日世子爷来访,我与他见了一面,此后便日夜不能相忘,就算世子爷言辞间对我颇为满意,可我依旧惴惴不安——”
“妹妹,你说,如世子爷那般龙章凤姿之人,我不过蒲柳之姿,真能与之相配吗?”
秦笙眼里的不甘,随着我的话语愈发浓厚,最终她按捺不住道:
“原本永安侯府上门提的是我,只是那世子爷在京里的名声实在不好,是有名的浪荡儿,爹娘舍不得我嫁进去受委屈,这才转而推了姐姐去——”
“糟糕!我怎么说漏了嘴!”她说完,故作懊恼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滴溜溜瞧我,“这门亲事其实是替我完成的,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我抿唇一笑:“怎么会呢?我开心还来不及,就算世子爷名声不好又如何,永安侯府的煊赫是实打实的,世子爷的好风仪也是一等一的,我相信,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世人对他的谬误。”
不等秦笙开口,我又说:“便是真的又如何,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我相信,成婚后他会成熟起来的。”
秦笙咬牙挤出一句:“那我就先恭喜姐姐觅得佳婿了。”
“好说好说,往后,世子爷就是你的姐夫了,如果妹妹在外行走遇上不长眼的,记得报出永安侯府的名号,我与你姐夫自然会为你撑腰。”
我笑眯眯说。
这话一出,气得秦笙扭头就走,连场面话也顾不上说。
原本我只有三分确定,现下起码有五分把握,秦笙一定对谢泽漆有意。
至于另外五分,不过她是瞧着永安侯府势大,对权势倾慕罢了。
秦伯远如今只是监察御史,品级如此,秦笙未来的夫婿绝无可能压过永安侯世子,因此她怎么会让我这个一直在府里毫无存在感的姐姐压过她一头,嫁给比她未来夫婿门第更好的人家呢?
哪怕她自己不嫁,也绝不会让我嫁进去的。
因此秦笙一定会生事,最好将我害的身败名裂,别说是侯府,就连普通人家都嫁不进去,这才令她身心舒畅。
毕竟她可是因为不满于自己只是二小姐的身份,在幼年时就能够配合她娘做局,害的我和阿娘差点被发配回保定老家。
若不是秦伯远忌惮我外祖家势大,恐怕我和阿娘早不在京城了。
不过现在想想,或许回老家,我和阿娘会过得更自由些吧。
我按住抽痛的额角,面无表情合上了院子门。
第7章
秦笙及笄礼那日,秦府果然宾客如云。
一大早郑氏就叫人把我带去了兰轩,她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带着婢女把我从里到外妆点一新,望着镜子里楚楚动人的脸,我才知道那日谢泽漆的话不只是为了羞辱郑氏。
秦笙站在一旁笑容勉强,嘴上还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果然是人要衣装,姐姐这样梳妆打扮起来,我竟然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我纠正她:“是我随了我阿娘,天生丽质,妹妹别担心,虽然你娘没给你好相貌,但你一定也能嫁出去的!”
“谁担心这个!”秦笙被我气的不轻。
“好了,别光顾着在这儿打嘴仗,”郑氏不轻不重的拦了一句,“笙儿,前院的宾客们都快到齐了,还不快去换衣裳,难不成要让所有人都等你么。”
“你那件广袖流仙裙,是你爹托人找了江南的绣娘,做了两个月才得了这么一件,今日你给我小心着些,若是勾了丝,京里怕是没有谁家有这个手艺能修复。”
郑氏明着是提醒秦笙,暗里却是在炫耀秦伯远对秦笙的重视。
毕竟一年前我十五岁时,府里上下一丝动静也无,今日为秦笙办及笄礼,半个京城的人都惊动起来,对比如此惨烈,若我是个普通女子,只怕此时已经开始垂泪了。
秦笙自然能听懂,瞥了我一眼,兴高采烈走了。
郑氏这才看向我:“我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今日是笙儿的好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夹紧尾巴,最后在秦家这段时日,若你乖顺,我会把你的嫁妆拾掇得更丰厚些,否则,别想讨到好!”
我眨眨眼,乖巧应下。
这可不算说谎,毕竟今日想生事的人不是我,而是秦笙。
果然父母都不了解自己的子女,郑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正如阿娘其实并不懂我,我从来没指望过世俗女子的幸福,也没在乎过秦伯远,只想在小院守着阿娘安稳度日,可她却总是愧疚地看着我,认为我是受了她连累才会被爹爹厌弃。
郑氏狐疑看着我,我笑眯眯回看过去,态度温顺的不得了,抓不到我的把柄,她只好按捺下不满,嘱咐两个婆子今日务必不能远离我一步,就连上茅房都要紧紧跟随。
秦笙的及笄礼,正宾、有司自不用说,可赞者本该为笄者——即秦笙的姐妹来做,也就是我,只有家中并无姐妹时,主人才会邀请笄者的好友出任赞者。
先前郑氏和秦笙从未考虑过我来做这件事,可我如今与谢泽漆定了亲,身份自然与过去不同。
今日秦府观礼之人众多,其中不乏有人想借着这件事与我攀上几分关系,因此哪怕再担忧,郑氏仍旧咬牙点头,任我做了赞者。
礼毕后,原本众人追捧的对象该是今日的主角,刚行过及笄礼秦笙,可如今被众人团团围住争相夸赞的,却是我这个配角。
“秦府的风水真是养人,往常只知道二小姐钟灵毓秀,未曾想府里竟然还藏着这样标志的一位大小姐,只是......怎么没见大小姐出门行走?”
说话的人是副都御使夫人,她相公是秦伯远的上司,因此哪怕郑氏再不满,仍旧挤出笑回应:“大姐儿一向身子弱,性子又沉闷,不爱往外走,便一直居于家中,只管侍奉我与她爹罢了。”
“好!女子自古以贞静为美,大姐儿孝顺父母,友爱手足,又有如此芙蓉美人面,怪不得永安侯巴巴儿的上门求娶,果然是独具慧眼。”
副都御使夫人赞了一句,又引得周围宾客开启了新一轮的夸扬。
今日本是秦笙的好日子,可任凭她穿了再珍贵的衣裙,插戴再精美的首饰,她的风头完完全全叫我抢了过去,这让郑氏怎能不咬牙切齿。
只是郑氏一贯做熟了贤良人的做派,哪怕心下呕死,面上仍旧笑得慈眉善目,眼见女儿已经维持不住笑脸,她抬手唤来我与秦笙,将我们俩往外一推: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消遣,一直陪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夫人,姐妹两个怕是早就待不住了,我瞧着几家小姐往花园里去了,你们也快跟上,与她们一道扑蝶去罢。”
人前秦笙还能与我手挽手装作亲密姐妹,刚离了众人视线,她便撒开手离我远远地,似乎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浑不在意,笑眯眯看看天看看地,心中满是期待,就连郑氏派来的两个婆子紧紧跟着我,也没影响了我的好心情。
秦笙给我安排好的戏码,究竟何时上演?
别让我等太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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