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败战神 的主角是 子龙 ,这是一本历史风格的小说,是网络畅销大神佚名的作品,这本书一波三折,精彩纷呈,本文主要讲述了:第1章子龙从一片迷雾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切,好半晌没回过神。正在都江堰上厮杀的自己,时空转换,骤然从激烈战斗中抽离,仿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随自己而来的,只有手中从小陪伴自己的亮银龙胆枪。身边亲兵、胯下千里追风白龙驹、腰间青釭宝剑,全都不见踪影。子龙打量四周。眼前依稀还是都江堰周围的模样。山水依旧。
《重生之不败战神》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子龙从一片迷雾中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一切,好半晌没回过神。
正在都江堰上厮杀的自己,时空转换,骤然从激烈战斗中抽离,仿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随自己而来的,只有手中从小陪伴自己的亮银龙胆枪。
身边亲兵、胯下千里追风白龙驹、腰间青釭宝剑,全都不见踪影。
子龙打量四周。
眼前依稀还是都江堰周围的模样。
山水依旧。
脚下所踏的沙洲,依方位估计,正是都江堰离堆宝瓶口所在。
汹涌岷江冲出高山峡谷,携带着万钧之势,浩浩荡荡迎面撞来。
似乎要将阻挡在前的一切,尽数摧毁,吞噬入洪水之中。
对面玉垒山则如同一扇坚不可摧的门户,逼着汹涌岷江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子龙看得心旌摇曳。
好半晌突然醒悟过来。
都江堰呢?
脚下沙洲,沿水岸边被江水冲积来的杂石,在汹涌江水撼动下,摇摇欲坠。
极目四望,岷江两岸的广袤平原被无数支流河道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些支流河道,只在和岷江相连的江岸处,被土石草草堵住。
目光所及,哪还有自己所熟悉的阡陌交错、稻禾青青。
处处淤泥堆积,茅草丛生。
一片荒凉景象。
子龙心神颤了颤。
自己这是回到李冰修筑都江堰之前的时代了?
也不知如今是先秦,还是三皇五帝的上古洪荒时代。
李冰修筑都江堰之前,成都平原虽是沃野千里,却灾害频发,并非后世的天府之国。
雨季之时洪水泛滥。
江水冲开各处支流河道,浸漫整个成都平原,将民众辛辛苦苦开垦的良田、修建的房舍尽被淹没。
水退去后,淤泥砂石遍地。
黎民百姓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的成果,毁于一旦。
到秋季之时,又干旱少雨,岷江之水也随之枯竭,河床裸露,水量不及春季的十之一二。
各处支流河道更早已干枯,平原深处赤地千里,滴水难求。
种下的作物,被晒成满地枯草。
可就算如此,垂涎于成都平原的肥沃,依然有不少民众从四周山上迁居下来,将希望寄托在好年景上。
他们无力改换天地,只能求神拜鬼,祈求上苍垂怜,赐予风调雨顺,河道安靖。
子龙四处打量了一会。
正待用出奇门遁甲的水遁术离开江心沙洲,只听到江对岸遥遥传来敲锣打鼓之声。
声音越来越近。
旋即看到一行数十人逶迤走出芦苇丛,向江边走来。
这些人衣着古朴,头上系着喜庆的红色布条,扛着各色祭祀供品。
队伍正中,还有两名童男童女,坐在竹轿上被大人前后抬着,拥簇在队伍中间。
童男童女身着盛装,脸上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鲜亮丽,却是哭声不断。
子龙好奇仔细打量。
这童男童女却是被绳索紧紧捆缚在竹轿上。
子龙讶异不已。
这些乡民要做什么?
江水滔滔,隔着宽阔的岷江水,呼喊声也听不太真切。
左右无事,子龙干脆驻足旁观起来。
只见这些乡民来到江边,摆开供桌点燃香炉,将供品一一摆上。
巫祝打扮的老者摇响铃铛,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些什么,绕着供桌跳起大神。
好半天仪式完毕。
活鸡活鸭活羊被牵了上来。
巫祝取出匕首一一将其脖颈划开,鲜血洒落江水之中。
本就汹涌的江水突然沸腾起来。
无数气泡从水底冒出,水面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
乡民们纵声欢呼起来,声音大到子龙隔着江面依稀都能听到:
“江神回应了!”
“快将童男童女推下去,江神纳了祭品,今年一定会保佑河道安靖,无灾无难!”
很快,两个大人带着还被捆着的童男童女往江边而去。
童男童女不断蹬腿挣扎,哭嚎连天。
然而,细胳膊小腿的他们,力气哪能比得过成年人。
被大人如拎小鸡一般紧紧提在手中。
“快让他们住嘴,等下惹江神不高兴了!”
巫祝伸出长长的乌黑指甲,指着他们尖声喝道。
提着他们的大人捡起泥巴,毫不怜惜地塞进他们口中,动作粗暴至极。
子龙这会如何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竟为了祭祀所谓的江神,要将才几岁大的男童女童扔入江中。
子龙目眦欲裂,厉声爆喝。
声音如滚滚天雷,越过宽阔的江面:
“住手!”
“尔等丧尽天良,再不住手,我必杀尔等!”
担心这些乡野愚民不管不顾,子龙迫不及待用出水遁,身形一晃没入江水之中。
不过一息时间,子龙从对岸江边冒出,提着龙胆枪,凶神恶煞一般向一行人迎面走去。
心头暗赞。
诸葛丞相教的奇门遁甲之术果然神妙莫测。
自己自从受仙人指点,在西岭雪山阴阳界脱胎换骨重活一世后,顺利辅佐主公刘备统一了天下。
实现第一个愿望。
然而,强行改变历史走向,自己受到了巨大反噬,肉身消散,仅留一丝意志寄身于愿香之中。
愿香则保存在大邑护国寺中,等待被众生愿力唤醒,再次复活。
历史来到千多年后的明末,张献忠屠戮四川,杀得尸骸千里,秽臭满路。
百姓百不存一。
护国寺僧人集合四川黎民百姓愿力,让自己再次重生。
带着四川军民和张献忠展开殊死战斗,于大渡河边将其兵匪绞杀殆尽。
然而,入魔的张献忠水遁逃走,来到都江堰献祭肉身,破坏石犀封印,唤醒镇压在都江堰下的上古凶兽。
意图毁去都江堰,将成都平原化为泽国,给四川带来灭顶之灾。
自己为了守护四川一地民众,用掉了第二次许愿机会。
这才来到这个时代。
可刚来到这个时代,就看到愚民要将童男童女投江献祭,这怎不令子龙愤怒欲狂?
童子何辜!竟要承受亡身之祸!
就算这岷江之中真有江神,享用活人献祭,那也必是邪神伪神!
子龙的龙胆枪一横,挡住前路,厉声呵斥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罔顾王法律令,擅自淫祀妄祭,该当何罪?”
这一行人对子龙突然从江边水中冒出并不骇惧,似乎对如此神乎其技司空见惯。
见子龙拦路,乡民们纷纷转头去看巫祝。
巫祝满是皱褶的老脸一阵扭曲,昏老眼眸喷出熊熊怒火。
乌黑指甲指着子龙,急声骂道:
“原来是个不入流的方士,还不快滚开?别耽误了我们办正事。”
“要是惹怒江神,不但你尸骨无存,我们也要承担不小祸患。”
巫祝话音一落,乡民们脸色大变,惶急不已。
纷纷取出兵刃,凶恶盯着子龙。
只等巫祝一声令下,就要将子龙砍成肉酱。
第2章
子龙冷哼一声,讥讽道:
“呵,什么狗屁江神。”
“你们对江神这么虔诚,为何不自己跳进江里献祭?”
龙胆枪挥动,枪锋对着众人:
“你们放下两位孩童,自己要跳江的话,我绝不拦着!”
巫祝闻言更怒。
浑身颤抖,怒声道:
“放肆!”
“什么王法律令,淫祀妄祭,我们祖祖辈辈都靠江神保佑平安,大王也从未下令禁止祭祀江神。”
“你一个过路的方士,信口雌黄,居然敢亵渎江神?”
“大家上,杀了他!动作快一点,别惹得江神发怒。”
巫祝一声令下,乡民们刀叉齐出,长矛攒刺而来。
刃尖风声呼啸,闪耀着五颜六色寒芒,带起的气流划过肌肤,留下一道道细细血痕。
子龙吓了一大跳。
这先秦蜀地之人,不过区区乡民,竟个个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力!
随便拉个人放到汉末三国,身手都不比那些成名武将弱。
好在自己两次重生之后,凤凰涅磐,已会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武艺已不是寻常武夫可以猜度的。
子龙挥手之间调集天地灵气,龙胆枪锋闪耀起刺眼的血色火焰。
成名绝技百鸟朝凤枪法应对群战的一招使出:
“百禽火舞!”
龙胆枪舞动,枪尖连抖,一只只通体由血色火焰构成的飞鸟脱离枪尖飞出,撞在乡民的兵刃上。
随即炸开,焰火四射。
剧烈爆响连绵一片。
乡民们飞跌出去,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吓得他们在沙地上不断翻滚。
好半晌才把火焰扑灭,个个脸上焦黑一片,衣物上到处都是被烧出来的窟窿,狼狈不堪。
子龙惊叹不已。
自己这招百鸟火舞前世一经用出,能杀死一大片敌方精锐士卒。
可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乡民,虽然狼狈,可竟连一个重伤的都没有。
子龙细一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只觉得浓郁无比,活跃异常。
稍一运功,天地灵气如飞蛾扑火一般纷纷从体表各处窍穴钻入,在四肢百骸急速流转,最终汇聚于下腹气海之中。
联想起第一世蜀汉三国时期,虽然从小蒙异人童渊传授绝技,可穷尽一生,都没能察觉到天地灵气。
直至凤凰涅磐重活一世,才开始感悟到天地灵气并引入体内。
可当时感悟到的天地灵气,却也如同明月之夜的星光,稀稀落落。
而如今的天地灵气,犹如雨天的空中水汽,连绵不绝到处都是。
子龙顿时恍然大悟。
这蜀地的天地灵气,竟是随着历史变迁,不断衰竭。
也不知背后是何原因?
也许两三千年后的未来,天地灵气早已消失,到了末法时代。
子龙沉思的功夫。
那些乡民一招之下,尽数被子龙击倒,爬起来后个个色厉内荏,手中兵刃指着子龙,再也不敢上前。
巫祝被气得不断跳脚。
“原来是个修体的方士,难怪如此胆大妄为!”
“既然你不识好歹,老夫且把你抓了,也献祭给江神。”
“用方士献祭,江神一高兴,不但会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指不定还能赐下宝物。”
巫祝见这些没用的家伙指望不上,干脆自己下场。
绕着香案转圈跳神,手舞足蹈。
口中叽里咕噜发出意味莫名的一连串音节,似乎是传承自上古的口诀。
念叨完毕,巫祝干枯黝黑手指虚捏住燃烧的香头,猛然往外一拉。
口中叱喝道:
“远祖燧人,火神祝融,听吾诚心祷告,暂借神火一用,去!”
一条火链被巫祝从香头上扯出。
旋即化成一条火蛇,在巫祝手指指引下,飞射向子龙!
火蛇浑身缭绕青紫色火焰,温度极高,烤得空气噼啪作响,朝子龙面门扑噬而去。
子龙心头微凛。
巫祝这是什么手段?闻所未闻。
难道世间真有神祗之力,可借予信徒御敌?
子龙心头惊讶不已,手中却是不敢怠慢,龙胆枪决然刺出:
“丹凤朝阳!”
一只血凤附着在龙胆枪上,枪尖即是尖锐的凤喙,朝火蛇啄去。
此为以形相克。
飞禽类本就是蛇虫类的天敌。
火蛇似乎察觉到危机。
由青紫色火焰构成的躯体在空中扭成螺旋状,身躯缠向血凤,头部却隐藏在层层叠叠的躯体下,不知所踪,躲开凤喙的攻击。
子龙没料到这巫祝使出的火蛇术法竟跟真的蛇虫一般,在空中还能躲避要害。
眨眼之间,火蛇已缠在血凤身上,也就是龙胆枪枪身上。
火蛇全身扭动,将血凤紧紧捆缚住,令其难以动弹。
随即顺着枪杆螺旋前进,急速朝子龙的手咬来。
看这火蛇体表的火焰颜色,温度极高。
被烧到的话,手怕是要被焚成飞灰。
子龙苦笑不已。
自己倒是大意了。
初来乍到,过于轻视这些土著。
上古时期华夏大地术法昌盛,奇人异士层出不穷。
至秦始皇统一六国,焚书坑儒,大量捕杀方士,这才令术法一道走向式微。
直至张道陵、左慈、葛玄等人重振道教,术法一道才再度出现在世人眼中。
却也只有极少数修道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传承。
子龙猛然眉头一竖。
气海积蓄的天地灵气尽数灌入龙胆枪之中。
“凤凰于飞。”
龙胆枪剧震!
龙胆枪上浮现出第二只血凤,羽翎鲜然,比起第一只更加华丽。
第二只血凤迅速脱离枪身,绕着第一只血凤盘旋飞舞,做出凤凰于飞动作。
发现第一只血凤被火蛇紧紧捆缚,第二只血凤勃然大怒。
血色火焰构成的身躯中伸出两只由红到发黑的焰光构成的利爪,紧紧扣住火蛇。
随即,凤喙闪电般啄击,破入火蛇头部。
火蛇遭到致命攻击,顿时在空中溃散成一朵朵青紫色火焰,纷纷熄灭。
巫祝仿佛受到巨大反噬。
鲜血跟不要钱一样狂喷而出,整个人萎靡瘫倒地上。
子龙龙胆枪一震,两只血凤互相缠绕飞行,渐渐化为一体。
最后变成一道血色洪流,缩回龙胆枪锋之中,消逝不见。
子龙跨步上前,提起巫祝干瘦的身躯,冷笑道:
“你这么喜欢用活人祭祀所谓狗屁江神,想必和江神熟得很,我这就送你去下去,和它聊聊天。”
子龙还未来得及转身!
只见巫祝和一众乡民怔怔看着自己身后江面,眼神骇然欲绝。
“完了完了,江神发怒了!”
巫祝惊惧出声。
第3章
子龙霍然转身。
只见本就汹涌的岷江水流更加湍急,浪花掀起数尺之高,拍打在江岸上。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
在江心洲时看到的水面漩涡扩大了近十倍,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
漏斗内部黑漆漆的,极为陡峭,怕是直达数丈深的水底。
漏斗边缘水流急速旋转,带动残枝碎叶、树干砂石,乃至合抱大小的石头跟着转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声势骇人至极。
子龙吓了一大跳。
难道这岷江水里还真有所谓江神?
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低头望去,只见巫祝和一众乡民手脚都已经被吓软了,一个个如丧考妣,只剩下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
子龙眼神一厉。
脚下加速冲到岸边才堪堪止步。
劲气爆发,借势将手上提的巫祝狠狠扔向漩涡中心。
“走你!”
不是要活人献祭吗?
给你就是!
“啊~~~”
巫祝发出凄惨的叫声。
犹如被投石车扔出去一般,跨过几十丈江面,落入漩涡中心。
惨叫声嘎然而止。
很快,漩涡平息下来。
汹涌的江水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之色。
子龙并未敢放松。
站在江岸如临大敌,盯着恢复成滔滔不绝的江面。
龙胆枪紧紧握在手中,手臂青筋暴起,蓄势待发。
巫祝怕是已经死了。
这水底下,果然有古怪。
站在江岸边,以子龙的灵觉,浑身鸡皮疙瘩不断冒出,只感到有巨大的威胁就藏在江水下面。
似乎有极为强大的存在,隔着滔滔流过的江水,目光盯住了自己。
相较于子龙,那些乡民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见江面上的异样平息,一个个松了口气:
“原来给江神献祭巫祝大人也是可以的。”
“快给两位小家伙松绑,不用再拿他们献祭了,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谁让他们抽到签呢?这几天他们的母亲眼睛都快哭瞎了。”
“谁说他们运气不好,这运气不是挺好的吗?”
也有考虑长远的乡民不无担心:
“巫祝大人死了,明年的献祭大典该怎么办?我们可不懂如何才能让江神大人回应。”
......
乡民们解了两名孩童绳索,期期艾艾凑上前来,就要和子龙搭讪。
子龙猛然回头,声色俱厉大喝:
“快!快逃!尽量往高处逃!”
临了不忘加上一句:
“记得带上那两个孩童!”
仿佛回应子龙的话,江面突然无风起浪,浪潮滔天,轻易漫过江堤,席卷上岸。
江中冒出两根黑乎乎的树干,粗如成年人的腰肢。
树干上枝桠分叉而出,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长。
乡民们魂飞魄散:
“江神出来了,快逃啊!”
一个个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向高处逃去。
倒是有两名精壮汉子没忘了子龙的话,一把将孩童夹在腋下,跟中箭的兔子一般,撒起脚丫就跑。
子龙任由浪潮拍在身上,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钉死在江岸上。
只见两根树干越长越高,已高出水面近丈。
树干之间的距离,也有一丈多宽。
随即,水底下出现异状。
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影影绰绰,藏在水面之下。
子龙深吸了一口气,气海中积蓄的天地灵气尽数被激发出来,注入龙胆枪之中。
天地间的灵气也活跃起来,飞蛾扑火般源源不断从子龙全身各处窍穴冲入体内。
子龙担忧地扫了眼身后。
好在这些乡民不蠢,也或许是有丰富的面对水灾经验,加上一个个身手极佳。
度过刚开始的恐慌之后,动作矫健无比。
迈开腿狂奔,兔起鹘落,每一步都跨出近丈远,飞快地往旁边的玉垒山上逃去。
“哗啦!”
巨大水声响起。
一颗方圆数丈的黑乎乎物事从江水中猛然冒出。
数千万斛江水被瞬间顶到半空,纷纷洒下,犹如下起了一场特大暴雨。
子龙定睛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不敢置信。
只见这黑乎乎的物事,竟是一颗巨大无比的狰狞黑色龙头!
那两根丈许长的枝桠分叉树干,却正是它的角!
黑色孽龙大半身躯依然隐在江水之中,两颗硕大无比的龙睛恶狠狠盯着渺小的子龙,煞气四溢。
“呸!”
孽龙张口,嫌弃不已吐出一具尸体,任其落入水中,被岷江水带向下游。
尸体大半血肉已被腐蚀,看残留的衣物样式,正是那位巫祝。
孽龙口吐冰冷人言:
“小子,是你把这个臊臭干瘪的老东西扔我嘴里的?”
“你敢戏弄本神?”
“看你细皮嫩肉的,就拿你来塞牙缝好了!”
孽龙龙口大张,露出锋锐的森森锯齿,宛如要吞噬日月一般,朝子龙咬来。
“来的好!”
子龙几度重生,这还是第一次面对洪荒妖兽,正想称量称量斤两。
“破釜沉舟!”
积蓄全身灵气的龙胆枪轰然刺出,带着惨烈无比的战场杀戮之气。
风声呜呜,犹如附着了无数战死在沙场、不甘就此沉寂的不屈战魂。
“轰!”
枪锋重重刺在巨龙下颌,将其顶得跟上颌撞在一起。
巨大无比的反震力,将渺小的子龙如小石子般,撞飞落地,将地面犁出深痕,一路到百丈开外。
子龙猛地一枪深深扎入地里,半跪止住身形,鲜血如泉喷洒而出。
“嗷~~~”
孽龙发出愤怒至极的痛吼。
龙头后仰,一半身躯猛地蹿出江面,竟有数十丈高!
龙头下颔飘出一缕鲜血,洒落在江面上。
孽龙不防被子龙全力一击,竟受伤了!
不过,只是鳞甲破损少许的轻微伤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将本就暴虐的孽龙怒火尽数点燃!
猛然,水中蹦出无数虾蟹鱼鳖,拼命追逐孽龙洒下的那丁点血丝。
互相之间疯狂搏杀。
片刻间,水面浮起无数肚皮朝天的水族。
孽龙居高临下,垂低头颅俯视,巨目中怒火熊熊燃烧。
见这些不知死活水族追逐自己的鲜血,孽龙张口喷出无数水箭。
水箭落在江面轰然巨震。
瞬间将所有水族碾成碎屑。
孽龙这才看向远处的子龙,声音冰寒彻骨:
“人类,你成功激怒我了!”
“死!”
龙口大张。
极为粗大的水柱,如同攻城槌般,跨越遥远距离撞向子龙,令其躲无可躲。
孽龙仍不罢休!
修长粗壮的躯干扭动,狠狠撞在江岸上。
顿时,江岸被撞开十几丈宽的决口!
汹涌的江水得到宣泄,灌入江边平原之中。
孽龙还不解气,身躯摆动兴风作浪,江水掀起丈许高的巨浪,决口瞬间被撕开近百丈!
浩浩荡荡的江水,顿时分出大半,奔涌进成都平原!
蜀地民众的灭顶之灾来了!
第4章
子龙被孽龙的巨大反震之力击飞,半跪地上,全身气机紊乱。
还不等他缓过劲来。
猛然抬头,看到一股极为粗大的水柱从孽龙口中喷出,如同一座虹桥,跨越长空,迎头撞来。
子龙大骇。
强行压下经脉中紊乱的天地灵气,再次吐出一大口血,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已是身受暗伤。
不过好在恢复了一战之力。
子龙手上用力,将龙胆枪枪锋从地里拔出。
半跪的身姿骤然挺起!
竟是不退反进,迎头冲向袭来的水柱。
“凤舞九天!”
血凤虚影从枪尖飞出,疯狂吞噬天地灵气,身躯急速膨胀。
瞬息之间,已涨长大到与水柱差不多大小。
周身燃起熊熊烈焰,带着恐怖至极的高温。
周遭如同一座天地熔炉,植物转眼间干枯自燃,地面被烤出纵横交错的龟裂纹路。
血凤双翼一振迎面撞在水柱上。
两者相触之处,水流眨眼间沸腾化为蒸汽,云雾缭绕。
血凤当空盘旋翱翔,将身后的子龙护得稳稳当当。
不过片刻功夫。
孽龙喷出的水柱除了溅射到四周的零星水花之外,大半都被血凤烧得一干二净。
子龙这一招已倾尽全力。
可子龙并未收手。
而是透支灵气,令血凤又涨大了许多。
虚幻的血凤发出嘹亮鸣叫,振翅朝江岸决口飞去。
子龙竟是打算用血凤堵住缺口,烧干洪水!
孽龙刚兴完风浪将江岸撕开百丈大缺口。
见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类,以火烧水,化解了自己随口一击,还进一步打算焚江煮海,不由气笑了。
“小子,你不懂水克火的道理吗?你这身本领是撞大运学来的吧?”
孽龙伸出巨爪虚握住江水,连连挥爪,朝子龙甩去。
只见汹涌的岷江水面,腾空而起一条条由江水构成躯体的庞大半透明水龙!
水龙蜂拥撞在血凤身上,散成漫空水珠。
就算被血凤烤干大半,也浇熄不少血凤身周的熊熊烈焰。
一时之间,江岸上空浓雾弥漫,目不及远。
逃到玉垒山上的乡民,回头观战,看得心惊胆颤,心头不断为子龙偷偷祈祷。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得很。
血凤只有一只,水龙却是无穷无尽。
半晌之后。
血凤悲啼一声,火焰被完成浇灭。
随后,身躯和一条水龙撞在一起,消散成灵气,归于天地之间。
孽龙一口气吹出,将浓雾吹散。
巨大双瞳看向愕然的子龙,张开巨口发出震撼天地的声音:
“小子,死吧!”
“千百年来,惹怒本神的人类,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巨大声响经两岸山峰回音,隆隆不绝。
宛如一尊真正的神祗,发出不容凡人违逆的神谕。
随着孽龙话音落下,决堤的岷江水掀起巨浪,奔涌没过再无防备的子龙,将他裹挟入洪水之中,上下沉浮。
玉垒山上的乡民们心丧若死。
果然,江神是不可违逆的!
往年只用付出些许祭品,就能换来江神的开恩,那是江神宽宏大量的恩赐!
都怪这个外乡来的方士,好心办坏事,惹怒了江神。
他死了无所谓,这下千里泽国,自己和家人能不能在洪水中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
乡民们担忧震骇之下,纷纷跪地不断磕头求饶。
口中对子龙谩骂不断。
孽龙见子龙被洪水困住,露出嘲弄之色:
“小子,我知道你会水遁术法,不过在本江神的地盘想用,纯属痴心幻想。”
孽龙暴然喝叱出声:
“禁!”
一股玄奥的波动,如电一般瞬间扩散至江水弥漫到的所有地方。
被江水裹挟的子龙被提醒到,连忙想要用出水遁离开。
然而,果然如孽龙所言。
就算全身浸泡在水里,水遁术法也毫无作用。
子龙能隐隐感觉到,这浸润全身的岷江水,似乎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排斥。
子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水遁被禁,自己又被裹挟在水中,碰触不到地面,也接触不到活的树木,土遁和木遁也都用不出来。
诸葛丞相教自己五行遁法的时候,恐怕也料不到自己会面临如此绝境。
子龙还在思索逃脱之法中。
祸不单行!
“江伥!”
孽龙再次喝叱出声。
只见洪水之中,浮出一只只全身肿胀的溺尸。
溺尸笨拙划动手臂,如同闻到蜜的蜜蜂,朝子龙缓缓靠近。
子龙心头咯噔一下,暗呼不妙。
这江伥,也就是溺死在江水中的人,怨愤难解不能超脱,化为伥鬼。
只有将活人拖入水中淹死,伥鬼才可得到解脱。
千百年来,在岷江淹死的人怕不是要以千万计。
子龙一念及此,遍体生寒。
果然,如子龙所想,洪水之中冒出的江伥源源不绝,被子龙的生人气息吸引,纷纷围拢上去。
不过须臾,子龙的四周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江伥。
江伥虽然动作迟缓,却没给子龙留出一丝突围的空隙。
子龙看着越来越近、肿胀头脸清晰可见的一只只江伥,只觉得头皮发麻。
学自童渊的百鸟朝凤枪法乃是火属性功法。
如今身处滔滔洪水之中,用之对付江伥,怕是会受到极大压制。
正如之前的凤舞九天,就被孽龙招来水龙活生生浇灭。
那就只能用自创的七探蛇盘枪法。
这枪法是子龙脱胎于百鸟朝凤枪法,结合一辈子战场杀戮经验,创造出的枪法。
七探为七式攻击招数,之前用的“破釜沉舟”就是其中一式。
蛇盘则是寓攻击于防守的招数,正如蛇类面临飞禽攻击时盘起全身保护弱点,蛇头则蓄势待发,随时发起反击。
子龙第一次重生回到长坂坡,辅佐刘备统一三国过程中,杀戮无数。
被龙胆枪杀死的敌方兵将气血战魂被囚于龙胆枪锋之中,成为子龙战斗的助力,不得超生。
直到这会,子龙的七探蛇盘枪法才臻至大成之境。
七探蛇盘枪法充满兵锋杀伐之气,乃是纯正的金属性功法。
金属性功法虽然不能克制水属性功法,却也至少不被其克制。
子龙大喝一声,用出七探蛇盘枪法的最后一招:
“全军突击!”
龙胆枪横扫而出。
囚于龙胆枪锋中的无数战魂如潮水般涌出,扑向江伥,扭打撕咬成一片。
一时之间,江边阴气森森,宛如置身于黄泉之下忘川河畔。
子龙刚松了口气。
江面上的孽龙好奇看来:
“呵,小子还有点手段。”
“潜流之箭!”
只见洪水中生出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水箭攒射而来,比普通箭矢还要快上数倍。
杀伤力惊人!
且每一支水箭蕴含孽龙凝如实质的凶煞之气,对阴魂竟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噗噗噗~~~”
无数战魂被水箭一穿而过,魂体溃散开来,形神俱灭。
只留下无尽怨念,反噬冲击子龙脑海。
子龙如遭持续不断重击。
头疼欲裂,身形摇摇欲坠。
勉强挥舞龙胆枪挡开几道水箭,心头升起逃离之念。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孽龙实力强悍无比,自己手段尽出,依然岌岌可危。
别还没找到李冰,自己反而折在孽龙爪下。
难道只能用那一招了吗?
第5章
当初第一次重生后,子龙曾向诸葛亮请教奇门遁甲,学过五行遁术。
五行遁术,短时间之内不可多次连续使用。
其中最常见的莫过于水遁和土遁。
水遁只要有水,一息之间,就能从方圆百里的任一处水流中遁出。
不过乱用水遁危险不小。
毕竟到处都有地下水,一不小心,就会被卡在地下活生生闷死。
因此,使用水遁,大都只遁到视线可及之处。
土遁精通难度最大,不过学会后最为便利,特别是用于长途赶路。
木遁需要触碰活的树木躯干,也只能从活的树木中遁出,在森林之中尤为适用。
至于火遁和金遁,对自身损害极大,愿意使用的人极少,只有面临生死危机之时,才用此遁法行险一博。
火遁需要接触火焰,从百里范围内的另一处火焰遁出,遁出之时全身着火,一不小心就被烧伤。
金遁则最为危险,完好之人金遁遁出之时也会遍体鳞伤,若是重伤之人使用,遁出的往往是一具死尸,甚至尸首不全。
不到绝境,没有人肯用金遁跑路。
可子龙眼下,已没有可选的余地。
水遁被禁,土遁木遁用不出来,身处洪水之中,火遁更是用不了。
只能用金遁离开。
眼看孽龙双目中全是残忍嗜杀之色,潜流水箭源源不绝,就连江伥,没了战魂纠缠也越逼越近。
子龙知道,再不及时离开,自己只能永远留在这岷江边上!
子龙眼神顿时坚决无比。
一手紧紧握住龙胆枪,一手按在盔甲的护心镜上。
“金遁!”
一阵光华闪过。
洪水中的子龙不知所踪,原处只留下一副玄铁打造的盔甲,衣帽俱全。
“什么?居然不见了?”
孽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长了灯笼般的两颗巨目,一直紧盯着子龙,居然被他逃了。
孽龙伸爪摄过子龙的盔甲,确认盔甲里已无人迹,不由怒火中烧。
深深嗅了嗅盔甲上残留的子龙体味,从江面腾空而起,就要去追杀子龙。
漆黑躯干朝天挺起拔离水面,如参天古木一般,声势骇人至极。
眼看孽龙尾巴也要离开水面。
却见尾巴上缠了根黑乎乎的铁链,也被带了上来。
铁链另一端深入水下江底,将其牢牢锁住。
孽龙挺直的身躯骤然一顿,发出响彻群山的悲愤嘶吼。
随后犹如轰然倒下的巨木,横砸在水面上。
“哗啦啦!”
江面溅起几十丈高的水花。
孽龙愤恨欲狂:
“大禹,该死啊啊啊!!!”
庞然身躯疯狂搅动江水,掀起一波波滔天巨浪,源源不绝,朝广袤的成都平原深处灌去。
**************
成都平原深处。
太阳高悬,热浪四射。
某座低矮的小山半山腰。
零零落落搭建了十余间歪歪扭扭的茅草屋子,组成一座随处可见的小村落。
村落周围,依山开垦了几块梯田,山脚下则是阡陌交错的连成片良田。
一名身材健壮、头发花白的半老农妇,不知疲倦挥舞锄头,埋头在山腰梯田耕耘。
眼神偏执而又迷惘,时不时闪过疯癫的狂乱。
几名老老少少农夫聚在村口树下席地而坐闲聊,一个个袍角高卷。
纵谈阔论之余,时不时端起豁了边的陶碗,灌一大口凉水。
这些人劳作之余,见天气炎热,趁回家喝水的空隙,乘凉歇息片刻。
一个少年郎看了看还在不知疲倦劳作的农妇,无奈摇头:
“李家婶子是不是傻,怎么劝都不听。”
“明明山下有那么多闲置土地,稍微开垦就能种上庄稼,土地又肥沃,怎么都不肯下去。”
“偏偏死守着山腰这几块贫瘠山田。”
“你们说能种出个什么花样出来?”
旁边一名四十余岁壮年汉子抡起烟杆轻轻敲了下少年郎额头,笑骂道:
“坤仔,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嫂这里本就有些毛病。”
壮年汉子指了指自己脑袋:
“再说种山田有种山田的理由,你没看到,咱们家家户户都开垦了几块山田,从未抛荒嘛。”
对面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摇头叹息:
“李家媳妇她也是个苦命人啊。”
“早些年发大水,她家男人李阔嘴抢收山下田里的谷物,被洪水卷走,再也没回来过,现在怕是连骨头都烂没了。”
“前几年的事你们都知道,她家二郎为了给她治病,去村后头山里采药,一去不复返。”
“你想啊,山里到处都是妖物鬼怪,一个人去深山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李家媳妇自那之后,疯病就更严重了,唉,是个人遇上她这样的事都得疯。”
老人感叹了几句,突然记起一事:
“对了对了,以前她还有个大儿子,大概才五六岁大吧,祭祀江神抽签抽到,也没了。”
“好好的一家子人,现在只剩她一个,你们说她的命苦不苦?”
老人替农妇感叹半天,似乎联想起自身的遭遇,老脸皱成一团,长吁短叹不止。
周围其他人也纷纷被勾起心事。
蜀地灾难频发,凶兽横行,谁家没因此故去几个人?
能年老寿终正寝死在自家榻上,都算是有福之人。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了谈兴,脸色晦暗。
众生皆苦,何处才是救赎的彼岸?
大家都不过是在挣扎求存,依着本能一代代勉强繁衍下去而已。
六月正午的骄阳愈加炎热。
很快,这些人都离开树下,回自家屋里去了。
午睡片刻,等下午太阳没那么毒辣,还有一大堆农活要干。
整座小村落陷入午后的寂静之中。
只有村口那棵大树上的知了还在不断鸣叫。
以及太阳底下的李家婶子,依然不知疲倦、不畏寒暑地挥锄不停。
“铛!”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午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李家婶子停下锄头,怔怔打量。
锄头磕到土里的石块,崩碎了个豁口,露出青铜的金属色泽。
随着这一下,锄头边地上,竟凭空冒出一个人!
这人只穿着内衬衣裳、浑身大小伤口,鲜血淋漓。
手上犹自紧紧握着一杆长枪。
正是子龙!
子龙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跨越上百里地。
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冒出痛彻心扉的剧痛。
而脑海中翻涌不止的绞痛,比身上剧痛,还要更甚三分。
子龙只来得及看了眼农妇,知道自己已经安全,心神骤然放松,立刻昏迷过去。
李家婶子怔怔打量子龙半响,缓缓蹲下身去。
伸出满是厚茧和裂口的粗砺手掌,轻抚子龙脸庞,喃喃低语:
“二郎,二郎,是你回来了吗?”
好一会李家婶子回过神来,注意到子龙的浑身伤口。
眼神间的迷茫一扫而空,声音焦急起来:
“二郎,你撑住!娘亲救你!”
第6章
李家婶子慌不迭扔掉锄头,小心翼翼抱起昏迷的子龙,半跑回到家中。
将子龙安置在狭窄逼仄的脏兮兮床上,从缸中舀了一瓢水,细心给子龙喂下。
又舀了一瓢水放在边上,扯碎床单,蘸着水轻轻帮子龙清洗浑身上下伤口。
最后找出一堆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用从床单撕扯下来的布条细细包扎好。
忙碌老半天后。
子龙被捆得如同粽子,全身伤口总算都处理妥帖。
李家婶子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坐在床前仔细端详子龙的脸庞,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嘴角几乎咧到耳朵边上。
许久之后。
眼见一时半会子龙不会清醒过来。
李家婶子喜滋滋取下挂在房梁上的竹篮,认真数了数篮子里如同宝贝一般的鸡蛋,默算一遍邻居户数。
确认鸡蛋足够,李家婶子喜上眉梢。
挎着竹篮出门,一家家敲开邻居房门,递上一颗鸡蛋,自豪而又喜悦地宣布:
“我家二郎回来了。”
消息如疾风迅速刮过小村落,无人不知。
很快,李家婶子家里挤满了前来贺喜的乡亲。
乡亲们生活虽然贫困,一个个却都大方得紧。
有的提一条咸鱼,有的提一块腊肉,家庭条件稍微宽裕的,甚至抓了活鸡活鸭上门。
这些人挤在李家婶子逼仄的屋子里,好奇打量床上的所谓“二郎”。
一些没咋见过二郎的年轻后生啧啧称奇。
年老的几位却是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挤出门外。
之前村口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把几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李家媳妇也怪可怜的,头脑不太清醒,胡乱领了个受伤的陌生人回来,当成自家走失的孩子。”
“咱们别揭穿这事,这年轻后生老夫我亲自守着他醒来。”
“救命之恩,让他配合着喊几句娘,不算过分。”
“你们一个个口风都给我紧一点,谁在李家媳妇面前长舌头,信不信我把他的腿打折!”
老人扬了扬手中拐棍,“气势汹汹”威胁道。
几人善意地呵呵笑出声来。
以自己这些人的强健筋骨,站着让老人打,打到拐棍折断,估计都没什么大碍。
他的威胁属实没什么威慑力。
不过一向淳朴的乡亲,自然都愿意撒点善意的谎言。
有几人配合,老人回到屋子,美曰其名察看伤势,自然而然霸占了床前的位置,将李家婶子挤开。
其他人则撺掇着她杀鸡宰鸭,备两桌简略酒席,招待贺喜的乡亲。
淳朴而又清贫的乡间,人与人礼尚往来之风更甚。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外头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子龙终于悠悠醒转。
“嘶!”
子龙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按住疼痛欲裂的脑袋。
这些年来,被龙胆枪屠戮并囚禁的战魂无数。
经此一役,大半被孽龙的潜流之箭消灭,遗留下的怨念反噬大到惊人。
也就是子龙重活两世,又被四川一地民众的愿力供奉千年,魂魄稳固到不可思议,这才勉强熬过。
但凡换成其他人,不被怨念冲击得当场魂飞魄散,也会变成痴傻之人。
不过子龙熬过之后,却也因祸得福,令魂魄的稳固程度更上一层楼。
子龙四下打量,没发现昏迷之前一眼瞥过的那位农妇,只看到个须发雪白的老人坐在床前。
子龙正待询问老人如今是什么时代,是否知道蜀地郡守李冰此人。
老人丝毫不给子龙说话的机会。
一把抓住子龙的手,声音又低又急,将李家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老人拍了拍子龙的手,歉意笑笑:
“年轻人,你多担待则个,她毕竟救了你,于情于理,你都不能令她加重病情。”
子龙倒是被老人这番话说得触动颇深。
没看出来,昏迷前一眼瞥过的那个健壮农妇,命运竟如此坎坷。
先秦时期民风淳朴,民众对陌生人防备极深,自己贸然穿越到来,若能寻个身份出处,倒也方便以后行事。
再加上急着搞清楚当前的状况,子龙不再犹豫,点头应承下来。
继而开口问道:
“老人家,如今咱们蜀地的郡守,是否叫做李冰?”
老人一愣:
“李冰?老夫从未听说过此人,还有,郡守又是什么东西?恕老夫见识浅陋,不懂你说的是何意。”
子龙心头咯噔一下。
连郡守是官职名都不知道?
莫非乡野村夫终生困守一地,只懂以大王来称呼一地最高长官?
子龙抱着侥幸心理,斟酌话语再问道:
“那老人家你可知道如今统领蜀地的大王姓甚名谁?”
老人这回总算听明白子龙的话,捋须笑道: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出来的,连咱们大王叫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大王一族世世代代只有名没有姓,如今在位的大王名讳鳖孙,一向心怀百姓,关心民间疾苦,可是位好大王。”
子龙神色古怪不已,不死心再问一句:
“那外族又是如何称呼咱们国度的?”
“开明国!”
老人毫不迟疑说道:
“你这孩子也是没什么见识的,老夫就给你说说咱们蜀地的由来传说。”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子龙总算有了大致印象。
蜀地开国至今,已历经五朝。
每朝凡三五百年,多则绵延七八百年。
初代开国之人名唤蚕丛,身具异象,双目突出。
据说乃是皇帝儿子昌意后裔,在蜀地率领先民剿灭妖兽怪物,打下立足根基。
蚕丛之后为柏灌,再后鱼凫,再后杜宇,直至如今开明国的先祖鳖灵。
子龙越听心越沉了下去。
看来,自己穿越过来太早了点,秦国竟还未吞并巴蜀,蜀地郡守李冰自然还未从咸阳过来就任。
这些乡野之人能未卜先知李冰才怪。
古蜀地的历史纪元混乱不堪,没有中原的纪元做参照,李冰会在三五年后出现,还是三五百年后出现,自己心中都没底。
协助李冰修筑都江堰,加固封印镇压那条孽龙,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人见子龙一副神不守舍模样,也不再多说,拍了拍子龙的手站起:
“老夫姓西陵名唤黑臀,孩子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说着转身出门去唤那李家婶子进来。
子龙目瞪口呆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背影,属实猜不到,这老人的姓名如此劲爆。
那部位,真有那么黑吗?
【注:先秦之人多以身体部位特征作为名字由来,并非出于恶搞。】
片刻之后李家婶子端着碗鸡汤快步走进来,紧紧盯着子龙,满脸慈爱和期待,期期艾艾喊道:
“二郎!你可算醒了!”
子龙强忍着不自在,应和了一声:
“娘!我回来了!”
说着就要挣扎起身施礼。
李家婶子欣喜若狂。
慌忙放下碗,一把将子龙老老实实按在床上,语气中带了一丝责备:
“二郎,你伤得如此之重,给娘好好躺着别动。”
说着端起碗,舀了一勺鸡汤细细吹凉,这才凑到子龙嘴边:
“来,娘喂你喝鸡汤,赶紧把身子调养好了,娘以后还要靠你过上享福日子呢。”
子龙喉咙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
重重点了点头,乖乖就着勺子喝下还很温热的鸡汤。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两人正一个喂汤一个喝的时候!
天地间突然隐隐传来仿如闷雷一般的响声。
第7章
这响声细一听,又与夏天的雷声有所不同。
响声连绵不绝,声音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李家婶子眼中喜色渐渐散去,一股禁锢在脑海深处的恐惧被释放出来。
拿着汤勺的手微微颤抖,汤勺和碗沿磕碰,发出一连串脆响。
“二郎别怕,来喝汤。”
李家婶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汤勺往子龙嘴边凑去。
却由于手抖个不停,鸡汤撒得子龙身上都是。
李家婶子连忙放下碗勺,慌不迭帮子龙擦拭起来,自责不已:
“二郎你别怪娘,不怕不怕......”
外头的西陵黑臀骤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大洪水来了!”
“大家快往高处跑!”
还在外面的众人慌乱哭喊声炸起。
兵荒马乱之中。
西陵黑臀气急败坏的洪亮喝骂声盖过一众杂音:
“坤仔你个兔崽子,别下去!你不要命了?”
之前村口树下的少年郎声音中明显带着哭腔:
“可我家的田都在山下,那可是我们一家一整年的口粮。”
“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我赶紧下去抢收一些,能抢回多少是多少。”
“你们别拉着我......”
挣扎哭喊声不绝于耳。
“啪!”
刺耳的巴掌声响起。
顿时,喧闹声为之一止。
西陵黑臀恨铁不成钢骂道:
“你想死是不是?你想和李阔嘴一样被洪水卷走?”
“再怎么难,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渡过难关,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田被淹就被淹了,等洪水退去,来年再开垦就是。”
“这些灾劫,都是咱们的命,只要命还在,就还有一丝活路。”
“这千百年来,祖祖代代,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西陵黑臀教训了一番坤仔,见众人总算稍稍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吩咐:
“姚鸱,你带上武器,先行一步,进后山探探路,看沿途有没有凶兽妖怪。”
“其他人先回去收拾好家里,带上老人小孩,随时准备撤到后山上。”
“这洪水来势汹汹,谁也不知道会涨多高,咱们这半山腰不一定能保得住。”
那位村口抽烟的壮年汉子应了一声,脚步踏踏远去。
其他人有了主心骨,便不再慌乱无措,依着西陵黑臀的吩咐,分头行事。
屋内。
李家婶子眼中惧色越来越浓,手脚颤抖得越发厉害。
“当啷!”
一不小心,碰到放在桌上的碗勺。
碗勺落地碎成一地陶片,鸡汤撒得到处都是。
突兀的声响将李家婶子从恐惧中惊醒过来。
李家婶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子龙,眼中恐惧倏然消失,只剩下决绝。
“二郎,走,娘背你上山!”
“你别怕,有娘在,一定能护你周全。”
李家婶子说着就要去背子龙。
子龙几世重活,又岂能让她背自己。
自己虽说满身伤势,但还没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地步。
摆手拒绝,拿过龙胆枪柱地,艰难下床。
李家婶子见子龙疼得脸皮抽动,不由分说,硬是搀扶着子龙,两人慢慢走出屋子。
放眼望去,夕阳已挂到西山顶上。
在橙黄的夕阳照耀下,远处一线白浪,携带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
轰隆隆隐隐闷响,犹如战场上的鼓点,持续不断撞击在心头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西陵黑臀正伸掌搭在眉上极目远眺,一张老脸凝重无比。
见子龙二人出来,西陵黑臀挤了个难看的笑脸,略略点了点头致意:
“做好准备吧,这里也被淹的话,我们只能撤往后头的深山里。”
李家婶子搀扶着子龙的手剧烈抖了下,眼神中的惧色再起。
当初,她的二儿子就是进后头的深山采药,直到现在才“回来”。
山中妖物凶兽无数,进深山避洪灾,却要面对妖兽袭击,也只是脱离虎口、又进狼窝罢了。
西陵黑臀强笑了下,安慰道:
“也未必会到如此不堪地步。”
“咱们村特地建在这半山腰上,就是为了防范时不时到来的洪灾。”
“山下还有千里平原,水要漫到村里的话,山下就要变成一片汪洋大海了。”
西陵黑臀目光悠远,似乎记起某个上古传说。
虽然在宽慰子龙二人,眉宇间的愁苦却丝毫没有减少。
子龙好奇问道:
“往年也有如此大的洪水吗?”
西陵黑臀摇头叹息:
“怎么没有,这应该还算小的,水灾三六九,大洪灾十来二十年就有一次。”
“没有水灾的年份,大抵就会有旱灾,总之十年九灾,大家的日子苦啊!”
西陵黑臀谈兴上来,伸手拉着子龙走到一旁,低声说道:
“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传说,说是这巴蜀平原,在远古时代,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幸好出了个圣人大禹,劈山开夔门,将水向东引走,这才有了巴蜀之地。”
“之后每隔数百年,岷江水中妖物作祟,用江水中的泥沙石头拥塞江道,决开江堤,巴蜀平原就会再度被水淹没。”
“这时候就会有圣人出世,带领百姓们疏通江道,将洪水泄走,恢复家园。”
“几代蜀王,蚕丛、柏灌、鱼凫、杜宇、鳖灵,莫不如此。”
子龙想了想,试探问道:
“你们难道从没想过,在岷江上修一座大坝,又能保护江堤,又能将江水引入平原深处灌溉田地吗?”
西陵黑臀茫然摇头:
“大坝是什么?怎么修?没有人懂的。”
“再说了,岷江水中有条孽龙,孽龙不伏,再怎么修江堤都没用的,孽龙翻身,江堤该决还是会决。”
西陵黑臀随即苦笑:
“咱们平头百姓说这些有什么用?能苟活性命就不错了,这些烦恼,大王想必会想法子的。”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村里其他人背着大大小小包裹、扶老携幼走出家门,聚在一起。
神情凝重打量奔涌而来的洪水。
洪水前仆后继,已经漫到山脚下。
山下一片片农田,尽被洪水吞没。
众人看得心痛如绞,却是毫无法子可想。
干脆眼不见为净,转向子龙,一个个神色古怪招呼道:
“二郎!”
“二郎,你回来了,你娘日日记挂着你,你可得孝顺一些。”
“二郎,我是村东头的姜大脚,你还认得我吧?”
......
众人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名字通过这个方式一一告知子龙。
免得子龙在李家婶子面前露出破绽。
正喧闹之间。
一声巨大的奇异兽吼声从村后头山中响起。
随即,隐隐传来呼救惨叫声,以及慌不择路的奔跑声。
众人转头惊骇望去。
西陵黑臀却是神色大变。
村后头,不就是通往后山方向吗?
刚刚自己让姚鸱先去探路,莫非姚鸱出了什么变故?
第8章
惨叫呼救声越来越近。
只见姚鸱提着柴刀,踉踉跄跄从一块巨石后奔出。
姚鸱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胸口三道斜贯而下的血槽,几乎将他胸腹刨开,深可见骨。
鲜血如泉,随着姚鸱的脚步,不断洒落。
众人脸色剧变,正要上前帮忙。
只见巨石后头倏然蹦出一只怪物,跳到巨石上,蹲伏而下。
怪物长得和人差不多高,身上穿着褴褛破碎的衣衫。
双臂撑在石头上,两只手掌犹如虎爪。
爪间长出三根近尺长寒光闪闪的爪刃。
想必,姚鸱胸口的伤势,就是被这怪物的爪子抓挠到。
怪物长着一颗和人颇为相似的脑袋。
只是面目狰狞,双眼血红,一条猩红长舌,垂落在巨石上。
眼看姚鸱已奔出近丈!
怪物再次发出奇异巨吼。
血盆大口张开,猩红长舌弹射而出,犹如长鞭。
舌头跨越丈余距离,缠绕住姚鸱的脖子,将他拉到巨石上。
“救我......呃!”
姚鸱悲呼一声,脖子被猛然勒紧,已说不出话来。
不等众人上前援救,怪物抬起爪刃贴着姚鸱的头顶一扫而过!
头盖骨连着一大片头皮掀飞出去!
怪物的动作拿捏得完美无瑕,姚鸱的灰白脑浆完好无损暴露在空气中。
怪物似乎见到了极致美味,血盆大口凑上去西里呼噜大快朵颐。
此时姚鸱竟还未气绝,依然在痛苦不堪地抽搐挣扎。
如此惊变,看得众人心惊肉跳之余,目眦欲裂。
一众年轻气盛的青壮或是搭弓引箭、或是挺矛举刀,向怪物攻击而去。
姚鸱是没救了,不过同为乡亲邻里,大家有为姚鸱报仇的义务。
“回来!这是傲因!”
西陵黑臀颤声疾呼。
然而,却是迟了。
那些羽箭,射到傲因身上,犹如射在石头上,纷纷折断掉落。
挺矛举刀杀上前的青壮更惨。
傲因迅速舔食完姚鸱的脑浆,长舌一甩,将姚鸱尸身扔到一旁。
随即,长舌如鞭再次甩出,快愈闪电。
轻松突破青壮们的防御,抽打在他们身上。
力道竟是出乎意外的磅礴,莫之能御。
轻而易举将一众青壮抽得如同滚地葫芦,四散抛飞出去。
傲因长舌绕空一转,随机抽取一位不幸的倒地青壮,缠住脖子将其拖到巨石上。
继续开瓢取食!
如此惨状,吓得乡民们双腿战战,不敢上前。
搀扶着子龙的李家婶子,死死盯着傲因,眼中惧色更浓,浑身如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
猛然,神色复杂看了眼子龙,发出凄厉的刺耳尖叫。
疯魔一般冲入屋子,取了把菜刀出来,就往傲因冲去。
一边跑一边喊:
“二郎,你快走!”
子龙一把没拉住,顿了顿脚,忍痛追上前去。
自己认的这个便宜母亲,面对她的温情,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可她出自内心的关爱,却也让子龙百感交集。
她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让她再出事。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越过踯躅不前的乡民,向盘踞在巨石上的傲因冲去。
傲因这会刚吃完第二个人的脑浆,闻声猛然抬起头来。
一张血盆巨口周围,沾满殷红鲜血和灰白的脑浆碎片。
凶戾目光盯向已冲到巨石下的李家婶子,露出残忍嗜血之色。
长舌将尸身甩飞,盘旋了一圈,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随即,一道幻影闪过,长舌瞬间跨越近丈距离,如套索一般,缠向李家婶子的脖子。
傲因打算故技重施,再将她抓上来开颅取食。
反正还没吃饱,它不介意加个餐。
至于紧跟在李家婶子后头的子龙,直接被它无视。
傲因全身刀枪不入,根本不惧人类的武器。
眼看李家婶子也要步之前两位的后尘,子龙大急。
调集全身还没恢复多少的灵气,尽数注入龙胆枪锋之中。
“单骑突进!”
龙胆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倏然刺向卷来的长舌。
与此同时!
李家婶子发出河东狮吼般的厉呼,菜刀如电劈下,竟准确砍在长舌的舌尖之上。
集合子龙两人的巨力,与傲因的长舌撞在一起,磅薄巨力爆发。
李家婶子的菜刀扭成一团废铜,身子向后飞退。
子龙却只觉得龙胆枪尖撞在极为滑溜不受力的软绵绵物事上,龙胆枪不受控制向一旁滑去。
子龙极力控制住枪势,勉强将长舌撞得向后甩去。
正要一鼓作气刺向傲因,却见到李家婶子的身形迎面撞来。
子龙连忙收力,伸手将李家婶子扶住,顾不得回头,急促吩咐道:
“娘,让我来,你先躲到一旁。”
挺枪再进,枪尖直刺傲因的眼珠。
李家婶子脸上闪过复杂之色,见自己确实对付不了傲因,再待下去只会添乱,只好依言后退。
不过还是放心不下。
站到一旁傲因长舌够不到的地方,为子龙掠阵。
仇恨不已虎视眈眈,只等傲因露出破绽,用牙齿咬,也要咬死它!
傲因见长枪刺来,人脸上浮现出惟妙惟肖的嘲弄之色。
眼皮阖下挡住子龙一击,眼珠竟是毫发无损!
只是一颗人头,被巨力撞击之下向后仰了仰。
甩飞的长舌一振,变成一圈圈的套索,瞬间死死套住龙胆枪杆,向后夺去。
子龙一不留神龙胆枪被缠住,一人一妖兽,陷入角力之中。
这才发现,傲因长舌的蛮力大得出奇。
自己体内恢复少许的天地灵气尽数爆发,依然扯不过傲因。
甚至全身上下刚处理好的伤势,用力之下,又开始崩裂开来!
龙胆枪缓慢地被傲因越拉越近。
连带着,子龙的身躯也不由自主被向前扯去。
眼看要么弃枪后退,要么整个人被傲因拉到巨石上,子龙陷入两难之境。
这怪物的舌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柔韧滑溜无比,力道又是大到出奇,竟如此难以对付。
正无措之时。
后头的西陵黑臀急促喊道:
“大家快回家去拿火把,傲因全身只有舌头是破绽,它的舌头怕火。”
“若能将烧得滚烫的石块扔到它舌头上,它就会舌头寸断,气绝身亡。”
子龙心头一动。
傲因的舌头怕火?
这岂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七探蛇盘枪的功法一收,转而运行起百鸟朝凤枪法。
枪锋囚禁的战魂已十不存一,可在子龙的全力催动下,枪尖两侧依然燃起血色烈焰。
只是规模比之前弱了很多。
龙胆枪尖缠绕的火焰迅速蔓延,包裹住枪杆。
连带着缠绕在枪身上的傲因长舌,也被血焰炙烤。
“嘶~~~”
长舌被迅速引燃!
傲因发出苦痛嘶鸣,收回长舌就要逃离。
可这长舌似乎极为易燃,熊熊血焰急速扩散。
片刻之间,长舌化为火龙,烧成一截截掉落。
傲因遭到致命打击。
在巨石上摇摇欲坠。
不过片刻,长舌燃尽,傲因也从巨石上栽下,气绝身亡。
见如此可怕的妖兽傲因就此被杀,边上掠阵的李家婶子,后头的西陵黑臀和乡民们,纷纷松了口气。
可谁也没看到。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傲因身上,一团阴影从道旁杂草丛中悄无声息出现。
无声无息融入李家婶子的影子中。
第9章
傲因被杀死,众人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西陵黑臀似乎对蜀地的妖兽怪物颇为了解,带着几名青壮上前。
宝贝至极地从怀中取出一柄其貌不扬的小刀,刀身上满是拙朴的上古刻符,一刀从傲因口部刺入,熟练地开始剥皮。
口中解释道:
“这傲因活着的时候浑身刀枪不入,就是因为它这张皮,极为坚韧。”
“只有死了,凶煞之气散去,才能用这把远古传下来的圣人割鹿刀进行剥皮裁剪。”
西陵黑臀抬头对子龙笑笑,扬了扬小刀,颇为得意:
“看不出来吧?据说这是圣人大禹治水时,十三年间踏遍山川,路途中狩猎妖兽果腹,随身用的切肉刀。”
“傲因的皮是用来做护具的上佳材料,二郎,傲因是你所杀,做好的皮裘就归你所有。”
“虽说达不到傲因活着时候刀枪不入的神异程度,却也有极强的护身效果。”
子龙连忙推辞。
没想到这先秦之人个个都极为淳朴礼让,谁猎杀的猎物,收获就是谁的,护具没有一人肯要。
子龙转念一想,可以将这护具送给李家婶子,自己的“母亲”。
虽然自己只是她误认为的“二郎”,但她的疼惜爱护却是真心实意,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
自己只要还在这先秦时代一天,就有责任对她好一些。
在众人围观下,西陵黑臀很快将傲因的外皮剥取下来,清洗干净后,拿出一根不知是什么异兽的筋,穿针引线。
很快,一套简陋的上下身皮甲就做好了。
西陵黑臀熟练地将傲因血肉切成十余份分给众人,总算处理完毕。
只是看着扔在一旁原本穿在傲因身上的褴褛衣衫,西陵黑臀脸上狐疑之色越来越浓。
不着痕迹地将衣衫扒拉到角落,抬头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诶?李家媳妇人呢?”
西陵黑臀脸色微变,看向子龙:
“你娘亲呢?”
子龙也是一头雾水。
他刚端详完皮甲,正要拿去奉给李家婶子,也是找不到人影。
心头咯噔了下,连忙回屋中去找。
屋里杳无人影,哪有李家婶子的踪迹?
出去说了下,众人大惊,齐齐帮忙在小小村落里寻找起来。
没一会整个村落找遍,却怎么也找到人。
这下事情闹大了!
刚解决完傲因害人的灾祸,没想到李家婶子竟失踪了。
众人慌乱无措,各种猜测之时,一个才四五岁的娃娃怯生生说道:
“刚刚我看到李奶奶一个人往山里头走去了。”
众人齐齐色变。
后山里头危险重重,身强力壮的姚鸱,带着武器去探路,都不幸丧命,李家婶子一个人进去做什么?
怕不是众人围观西陵黑臀给傲因剥皮那会,她没引起别人注意,独自往山里头去了。
她平时就有些疯癫,神智不太清醒,今日又大喜大惊,疯病发作乱走也是有可能的。
天色马上要黑了,到了夜里,山里漆黑不能视物,危险更甚。
没及时找回来的话,只怕人就此没了。
“我去寻她回来!”
子龙面色冰寒,斩钉截铁说道。
拄着龙胆枪就要往山里走去。
“慢着!”
西陵黑臀一把拉住子龙。
活了大几十岁,见过无数诡谲之事,西陵黑臀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李家婶子虽说有点疯病,但之前从未到处乱走过。
西陵黑臀拉过小娃娃,蹲下身温声问道:
“你可看到走的时候人是什么样的?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小娃娃年纪尚幼,表达能力不足,呜哩哇啦说了一大通语不及义的话语,众人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
西陵黑臀虽然焦急,却硬是耐住性子温声引导。
好半天后,终于得到有价值的内容:
“我问李奶奶去哪她没理我呢,嘴里一直念着二郎二郎。”
“对了对了,她的影子好奇怪,老大一片呢,黑乎乎的。”
西陵黑臀脸色剧变。
这会太阳已经下山,刚刚那时就算太阳还在西山之巅,阳光已经不如白天那么亮。
人的影子模糊不清,又怎么会有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呢?
西陵黑臀翻遍记忆中代代相传的妖兽怪物传说,好半晌之后,总算找到与之对应的内容。
面上已是惊惧不已,颤声说道:
“李家媳妇怕是遇到了魍魉!”
见众人满是不解,西陵黑臀解释道:
“魍魉能化成黑影融入人的影子中,最喜欢迷惑捉弄人。”
“被它融入影子中的人眼中只有魍魉编织的纷呈幻象,乖乖被其掳走。”
一众乡民顿时满脸惊恐之色。
这些先秦乡民勇武彪悍,日常与妖兽搏斗,若是寻常妖兽,大不了拼杀一番,打不过死就死了,倒没太大的恐惧。
可魍魉这种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伎俩,却是超出他们的理解范畴,遇上杀都不知道该怎么杀。
见子龙担忧不已,西陵黑臀苦笑道:
“好消息是魍魉并不吃人,被魍魉掳走的人不会立刻就死,只要及时找到李家媳妇,就还有救。”
“坏消息是,魍魉以幻象折磨人为乐,被掳走的人大悲大喜,心情剧烈起伏,魍魉靠吸取这些情绪为食。”
“救得稍迟,好好的人都会变成疯子,再晚的话,人就活生生极悲极乐死去。”
西陵黑臀摇头叹息不止。
李家婶子本就有点疯癫,恐怕经不了多久折磨。
子龙也想到这一层,钢牙紧咬。
得趁夜尽快救她回来,等明天天亮,恐怕一切都迟了。
乡民们闻魍魉名色变,一个个惊恐交加,加上天马上要黑了,子龙也不好强求他们一起进山搜救。
子龙默不作声回屋做了几只火把,就要独自进山。
出门一看却是愣住了。
只见西陵黑臀牵着只全身黑毛的猎犬,身后站着好几个村里青壮。
一个个拿刀弄枪,装备齐全。
“老先生,您这是?”
子龙迟疑问道。
西陵黑臀摇头笑笑。
李家婶子不在,西陵黑臀话语不再遮遮掩掩:
“你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大半夜进后山深处哪能找得到人?”
“再说了,我们和她是乡亲邻居,一人有难八方相助,如此才能繁衍下去。”
“我们跟你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
西陵黑臀身后的几人纷纷称是。
子龙心头一暖,重重点了点头。
只是犹有担心。
大洪水还在不断上涨,青壮走了,要是夜里洪水没到村里,留下老弱妇孺可怎么办。
西陵黑臀拍了拍猎犬脑袋,让它进屋嗅李家婶子留下的气味。
安慰道:
“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守夜,时刻盯着洪水。”
“万一水淹上来,就只能撤入后山,咱们现在进山,也能预先清理掉沿途的妖兽。”
第10章
暮色沉沉,一行人连夜进山。
子龙在西陵黑臀强烈要求下,将刚制好的傲因皮甲穿戴整齐。
太阳余晖几乎收尽,天空中只剩些许微光,稀疏点缀着几颗星辰。
汹涌洪水的轰隆隆闷响依然隐隐在天际间滚动,增添了一些不详的意味。
后山的树木渐次稠密起来。
树下和枝桠间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长夜漫漫,不知道还要在山中搜寻多久。
众人准备的火把数量有限,西陵黑臀便没让大家点起火把,而是趁着天际还有微光,摸黑多赶些路。
西陵黑臀带的黑犬极有灵性。
在李家婶子家里嗅过一番后,一头扎进山中。
每小跑上一截路便停在原地,不停摇晃尾巴,等着众人赶上来。
若是有虫蛇野兽在附近,便龇牙咧嘴凶态毕露,狂吠不止,将其惊走。
西陵黑臀和子龙并肩走在前面,和村里青壮拉开一小截距离,主动搭话道:
“我家小黑不错吧?有它在前面带路,不管魍魉将李家媳妇藏到哪里,我们都找得到。”
“而且,有它在前面警戒,就算有妖兽藏在林中,我们也能预先察觉到。”
子龙闻言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蓦然,西陵黑臀话锋一转,直白问道:
“小伙子,你能驱使火焰,一枪杀死傲因,如此神通,可不像是凡人。”
“你不是二郎吧,不知该怎么称呼?来自哪里?”
子龙不由愣了下。
自己这出身来历,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
从后世穿越而来,想要找到李冰,协助他修筑都江堰,为蜀地一劳永逸解决水患,带来几千年的丰饶富足?
这话自己敢说,西陵黑臀等人也不敢信啊。
只会认为自己胡话连篇,反而损及声誉,令自己不再能取信于人。
子龙想了想,用了委婉的说法:
“我并非巴蜀之人,来自极远之处,听闻蜀地水灾频乃妖兽横行,民不聊生,想要为蜀地生民略尽绵力。”
“至于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
子龙干脆连自己的本名都没说出。
毕竟若是留下记载,将来和自己的前世撞上,尴尬之余,也是不好解释。
西陵黑臀却是想岔了。
在昏暗中转头定定打量子龙许久,见他一脸诚恳之色,对子龙的话已是信了八九分:
“你想必是来自中原的方士,中原到巴蜀几乎无路可通,一路翻山越岭跋涉,辛苦了。”
“如此心怀苍生,急公好义,又不贪图名望,老朽佩服之至。”
“昔时大洪水泛滥,华夏遍地尽成泽国,巴蜀有大禹出世,开夔门泄洪,继而前往中原治水,铸九鼎定九州,成就圣人之名。”
“今有二郎从中原而来,为巴蜀困苦危难奔走,可与先圣大禹相提并论。”
“且容老朽代蜀地黎民,谢过二郎!”
西陵黑臀站定,拱手行了个古意十足的大礼。
子龙被赞得老脸微红,不由有些汗颜,连忙侧身避开,扶起西陵黑臀。
心中倒是更坚定了些。
虽然还不知李冰会何时出世,更不知道如何修筑都江堰,镇压封印孽龙。
但既然回到这个时代,就要为这些受尽苦难的蜀地先民,出一份力。
自己空有一身勇力,那就先从剪除肆虐巴蜀的妖兽怪物开始。
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许机缘到了,这些难题自然而然就有了解决办法。
两人把话说开,便不再遮遮掩掩。
西陵黑臀认定子龙来自中原,想必对巴蜀的妖兽怪物底细不太明了,便趁并肩而行的功夫,一一介绍开来。
子龙大有所获,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插话问个几句。
半天之后,子龙对这先秦时期的巴蜀已有了大致印象,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状态。
行行复行行。
蓦然,前头探路的黑犬转身对着一处黑暗的枝桠,尾巴紧紧夹在臀后,呲起獠牙,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
黑犬低吼声的间隙,黑黢黢的树丛中扑簌簌响动不停。
藏身其中的不知是什么妖兽,发出一阵阵异响。
时而如人呻吟,时而如婴儿啼哭。
四处一片黑暗,如此诡谲一幕,一众乡民浑身寒毛炸起。
当即就有人打退堂鼓,嘟囔着想要返回村里。
此时此刻,稳定军心至关重要。
西陵黑臀脸色沉了下去。
抬臂止住众人脚步,取过一支火把,敲击燧石引燃。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四周黑暗,也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西陵黑臀应该是对这妖兽有些了解。
并未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而是举着火把当先向前。
子龙担心有失,连忙跟上前去。
来到树下借着火光抬头打量。
只见枝桠间坐着一只浑身披着棕褐色毛发的猿猴,奇异之处在于,猿猴脑袋左右两侧各长着两只耳朵。
树干上则盘绕着一条长蛇,蛇身七寸之处,长着一对羽翼,听到动静,长蛇转过头颅,子龙赫然发现,这长蛇脑袋上竟长了一张人脸。
被火光惊动,猿猴发出阵阵仿佛呻吟的声音,抓住枝桠,起落飘荡之间,迅速远去。
长蛇则扇动羽翼腾空飞走,在空中留下凄厉刺耳的婴儿啼哭之声。
接着,树下草丛乱晃,蹿出一只白嘴白耳朵的鼬鼠,又有一只爪子如虎的白头狐狸紧跟在其后头,蹦蹦跳跳一起离开。
子龙见这些妖兽并不像傲因魍魉那般害人,见到人反而立刻逃开,顿时松了口气。
刚穿越到这先秦时期的巴蜀,就接连遇到孽龙、傲因、魍魉。
一只只妖兽都对自己产生巨大威胁。
沿途又被西陵黑臀灌输了一大通各种凶残妖兽,子龙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
没想到竟也会遇到怕人的妖兽。
子龙顿时放松了一些。
可转头望去,却见西陵黑臀的一张老脸,在火光下黑如锅底,难看至极。
西陵黑臀愣怔许久,仿佛认命一般长叹了口气。
招呼黑犬,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对身后的众人竟是不管不顾。
子龙大奇。
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推测。
紧赶几步追上西陵黑臀,低声问道:
“老先生,刚刚那几只兽类,并未害人,老先生何故如此忧心忡忡?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西陵黑臀茫然望向黑暗的深处,迟疑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幽幽:
“那几只兽类确实从不害人,只是但凡它们出世,就预示有极凶的灾祸。”
“四耳猿猴叫做长右,羽翼长蛇名唤化蛇。”
“这两只妖兽倒也罢了,出现必有罕见之大水灾,我们已经知道。”
“可虑的是那形似鼹鼠的狙如,和狐狸模样的梁渠。”
“这两种妖兽出世,是大战乱大灾祸的征兆。”
“水灾肆虐,蜀地生民已经够苦了,却还会有大战乱,这可怎么活啊。”
第11章
大战乱?
子龙心头一跳。
先秦时期,和巴蜀有关的大战乱,只有秦国征服巴蜀,将巴蜀纳于秦国治下。
莫非,现在就是秦惠文王嬴驷,派司马错率兵征伐巴蜀的时代?
如此看来,李冰担任巴蜀郡守,也就在不久之后。
子龙总算对如今所处的时代,有了大致推断。
“老先生,如今北面秦国的国君,可是秦王驷?”
西陵黑臀一脸茫然:
“秦王驷?老朽区区乡野遗老,又哪懂异国国君之名。”
“我开明国北面有一国,国号为秦,倒是曾听人提起过。”
“只是两国之间隔着万里崇山峻岭,飞鸟难渡,猿猴愁攀,难以通行。”
“据说这秦国刻意交好我们大王,时不时遣方士异人不远千里,特意携礼物前来拜访。”
西陵黑臀古怪看了眼子龙,嗤笑道:
“你从中原而来,居然不知道秦国国君是谁?却来问我这个见识寡陋的异国乡野老朽?”
子龙无从解释,讷讷说不出话来。
西陵黑臀脸上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随即主动转开话题,苦笑道:
“这些国事,和我们平头百姓又有何关系。”
“如今洪水泛滥,战乱将起,我们该操心怎么在乱世中存活下来才是正事。”
子龙欲言又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些国事,和西陵黑臀这样的平头百姓,还真有莫大关系。
狙如和梁渠预兆的大战乱,大概率就是由秦国带来的。
春秋记载,秦惠文王采用司马错计策,向蜀王谎称秦国有五只石牛,可日粪千金,要送予蜀王。
蜀王贪利,举巴蜀黎民之力开凿金牛道迎接石牛,栈道修成之日,司马错引秦兵攻入巴蜀,开明国灭。
自己应该为守护巴蜀黎民,向蜀王鳖孙检举秦国的阴谋吗?
可巴蜀正是因为被秦国纳入版图,李冰才能修筑都江堰,为巴蜀带来千年繁庶。
而秦国正是有了巴蜀后盾,国力才从春秋时的诸国最弱,一跃而起。
最终扫平六国,结束战国乱世,为华夏奠定大一统的根基。
子龙陷入两难之中。
沉默好半天,才算有了决断。
凑近西陵黑臀低声说道:
“老先生,我决定了,找到李婶后,安顿好村里大家不受洪水侵害,就去寻大王,辅佐大王平定水患。”
“沿途之中,但凡遇到害人妖兽,会尽量剪除。”
“只是巴蜀方圆数千里,深山水泽无数,妖兽不知有凡几,我区区一人之力,只能稍尽人事。”
西陵黑臀似乎已有所料。
捋须笑道:
“正该如此,你能来到我们村,被李家媳妇所救,是场缘分。”
“可凭你的才能,不应该困居于乡野之中,正该去大王身边一展才能,去吧。”
“我们王都在西南方向五六百里,名唤大邑,我且写封信,以作引荐之用。”
西陵黑臀说做就做。
干脆停下脚步,取出块薄薄的兽皮铺在地上,就着火把的灰烬黑炭,写起信来。
半晌之后,子龙看着兽皮上密密麻麻的古朴文字符号,抚额无语。
这古蜀地所用的文字,完全超出自己的认知。
不由暗叹,秦国扫灭六国,统一华夏,确是件造福万民的好事。
车同轨,书同文。
如此一来,华夏就算如三国般历经乱世,天南地北,民心仍有巨大的向心力,渴望再次统合到一起。
否则,如战国般互相征伐的乱世,恐怕会是华夏历史的常态。
子龙的心,不由更加坚定。
他决定去大邑投奔开明王鳖孙,并非是要揭发秦国的阴谋。
而是想以自己之力,协助大王平定水患,并在司马错引兵杀入巴蜀之时,尽力保全巴蜀黎民的性命。
巴蜀并入秦国,是大势所趋。
只是黎民百姓,不该因此遭到大肆屠戮!
西陵黑臀将兽皮仔细包好,交给子龙。
重重拍了拍子龙肩膀,再次举着火把,向前而去。
西陵黑臀带来的黑犬灵觉强大,极为神异。
一路缀着李家婶子留下的气味追踪,方向丝毫不差。
路途之中每每有妖兽潜伏,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发出警告。
集合众人之力,妖兽见讨不了好,大都主动退去。
只有少数一根筋的妖兽向众人发起攻击,可有黑犬先行示警,众人早有防备。
有西陵黑臀出谋指点,子龙正面攻坚,村里青壮则在旁边补刀,总能顺利将妖兽击退乃至杀死。
众人走来,倒是有惊无险。
一路跨山越岭。
月上中天的时候,众人跟着黑犬来到一座山崖下,黑犬终于止住脚步。
山崖高及数十丈,崖面近乎垂直,如同一扇顶天立地的门户,将众人继续前行的道路阻断。
灰白色的石头在月光下发出幽幽反光,上面几乎寸草不生。
山崖两侧,则是高耸如云的插天山仞,根本无路上去。
黑犬全身毛发尽竖,对着山崖狂吠不止。
西陵黑臀上前俯身安抚了一会,仔细询问几句。
片刻后直起身子,指向山崖,沉声说道:
“黑犬说李家媳妇就在这山崖里头。”
村里青壮们顿时嚷开来:
“什么?”
“不可能吧?”
“这山崖一丝缝隙都无,李家婶子怎么进去的?”
“魍魉会穿石而入还说的通,李家婶子可是活生生的人,老村长,你是不是乱说啊?黑狗又不会讲话,说不定是乱吠呢?”
最后这句,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西陵黑臀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微怒骂道:
“你们长长脑子,魍魉善于制造幻象,现在又是晚上,视线不佳,也许山崖有洞口,我们都被魍魉蒙蔽了呢?”
西陵黑臀呸了一声,举着火把走到山崖脚下,细细检查起来。
好一会之后,西陵黑臀一无所获。
不服气地甚至一寸寸摸索而过,依然找不到所谓的入口所在。
村里青壮讥讽笑声渐起。
西陵黑臀脸色一厉,不舍地看了眼黑犬,再次取出那把圣人割鹿刀:
“用黑狗血破除邪祟最有奇效,小黑,为了救李家媳妇,只能对不起你了。”
黑犬意识到灭顶之灾,嗷呜一声夹紧尾巴,蹿到子龙脚边,讨好地蹭了蹭子龙靴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求饶样子。
这下子龙坐不住了。
伸手止住西陵黑臀,拍了拍黑犬脑袋安抚好它的惊慌情绪,说道:
“老先生,不必如此。”
“这面山崖如此之大,就算把黑犬全身的血都放出来,也不够涂抹。”
“我有法子。”
第12章
子龙来到山崖下,伸手按住崖壁。
用出土遁之术。
坚实无比的山崖,在子龙的掌下,恍如变成了水面。
手掌渐渐没入山崖之中。
继而手臂探入,随后抬脚整个人踏了进去。
如此神乎其技,看得西陵黑臀和一众村里青壮目瞪口呆。
片刻后西陵黑臀先回过神来。
招呼着众人就地坐下歇息,等着子龙从崖壁中出来。
只是黑犬似乎被吓坏了。
摇晃着尾巴远远躲到一旁,不肯再接近西陵黑臀。
子龙没入崖壁之中,只觉得全身仿佛都浸泡在水中,黏糊糊的。
土遁之术最为难学,练习不到家的话,用到一半失效,整个人就会被卡在土石之中,活活闷死。
子龙死死掐着土遁术的法诀,不敢松一口气。
尝试着慢慢迈步,在崖壁之内漫无目标探索起来。
好半晌之后。
子龙一步踏出,只觉得浑身一松,压迫全身的粘滞感尽去。
仿佛从水中出来一般。
找到了!
子龙欣喜不已。
崖壁之内果然有处空洞,一路向内不知通往何处,另一头则通向崖壁外头方向。
只是在崖壁出口之处,被巨石严严实实挡住。
从外头根本察觉不了端倪。
子龙捏着土遁术法诀从崖壁踏出。
崖壁如水面一般波动,随即恢复成坚实无比的岩石。
众人纷纷站起。
西陵黑臀失望无比:
“二郎,可是没找到这崖壁的古怪之处?”
青壮们嗤声说道:
“我就说嘛,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崖,哪有什么古怪的,深山密林,黑犬寻错方向也是有的。”
“都被魍魉掳走了,哪还有命在?李家婶子也是命不好,咱们回去吧,洪水没退,我这心里不安稳。”
青壮们喧嚷着就要趁夜赶回村里。
毕竟洪水肆虐,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淹到村里,众人也放心不下家中老小。
子龙摆了摆手,止住众人话语,抬起龙胆枪指向崖壁一处:
“就在此处!”
“这块石后藏着一条山洞,不知通往何处,若黑犬追踪无错,魍魉必是将人掳到洞穴深处去了。”
“至于人是怎么进去的,我就不知了。”
话音刚落,有心急的青壮自恃勇力,举着大石锤上前:
“闲话少叙,且看我破开这石壁!”
奋力举起上百斤重的石锤,双臂筋肉贲起,隐隐有土黄色光芒流转其中。
“嗬啊!”
青壮爆喝一声,石锤携带风雷之声,狠狠撞在崖壁上。
“轰~~~”
剧烈撞击声响彻夜空!
地动山摇!
崖壁微微晃动,扑簌簌掉下不少石屑。
不过依然挺立如故。
石锤则碎成一地石块,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锤柄还握在青壮手中。
青壮痛吼一声,连连向后跌退,摔入其他人怀中。
一双握住锤柄的手虎口崩裂,鲜血喷涌而出。
“嘶......我......我本打得碎这鸟石壁的,就是工具不太趁手.......”
青壮无功而返,老脸颇有些绷不住,虽然全身软成烂泥,嘴却依然是硬的。
“呸,你可省省吧,要不我这叉子借你,你再上去试试?你不是一向自恃力气最大吗?”
扶住他的同村之人嗤之以鼻。
将他甩开,话语之中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青壮一口气被堵在胸口,讷讷说不出话来。
西陵黑臀没去理他们打闹,上去仔细打量石壁,面色沉重。
明知魍魉将人掳进里头,可有这面石壁堵着,竟是束手无策。
回头带着询问神色打量村里众人。
众人齐齐摇头,均是拿这面石壁没辙。
奔波了半个晚上救人,如今人就在里面,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西陵黑臀等人神色间挫败不已。
连连摇头叹息。
就算子龙能用土遁术进去救下李家婶子,可她也出不了石崖。
不能打破石崖,将李家婶子从魍魉手中救下毫无意义。
眼看西陵黑臀等人就要打退堂鼓回村而去,任李家婶子自生自灭。
子龙神色也凝重下来。
凝视面前坚实无比的石崖,细细思索后世的解决方法。
明末之时已有火药,若有火药,足以炸开石崖。
可在这先秦时期,并没有合成火药的原材料。
也就是木炭随处可见,可等辛辛苦苦提取到硝,再找到硫磺,黄花菜早凉了。
李家婶子估计都成了一堆骸骨。
猛然,子龙灵光一闪:
“我有办法了。”
“你们可都带了水?全都拿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却都依言解下腰间皮囊,放到子龙脚边。
子龙提枪站定,运转百鸟朝凤枪法,奋力沟通天地间游荡的灵气。
先秦时期,灵气充沛无比。
五彩微光如同萤火,奔涌而来,纷纷没入子龙身躯。
一时之间,子龙全身光华流转,在夜空中璀璨夺目。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嘴巴大张。
子龙感觉全身天地灵气已经充盈,一枪递出,喝道:
“火凤燎原!”
龙胆枪锋飞出一只由火焰组成的庞然火凤。
火凤昂首蓄势,猛地张口喷出炽热的火焰,源源不断喷洒在石壁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火凤喷吐的火焰依然持续不止。
石壁在火焰持续灼烤下,开始泛出红色。
石壁上热气蒸腾而出,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呛人气息。
子龙看火候已差不多,自身引来的天地灵气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猛一挥枪,火凤展翅一头撞在烧得通红的石壁上,化作漫天火花。
随即,子龙拿起地上的一只只水囊,将水尽数浇在石壁上。
霎那间,嗤声大作,水汽蒸腾弥漫开来。
灼热的石壁骤然降温,发出哔哔噗噗爆响。
一条条深邃的裂缝出现在石壁上,如同蛛网到处蔓延。
不一会儿,原本坚实无比的石壁,化成一堵乱石堆。
子龙奋起浑身余力,改用出七探蛇盘枪法:
“单骑突进!”
龙胆枪倏如电闪,狠狠刺入石壁缝隙之中。
“嘭~~~”
石壁崩碎,乱石飞溅,烟尘弥漫。
等烟雾散尽,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石壁上,幽深无比,不知通往何处。
“哇!二郎,你太神了!”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学了一招,以后要破山取石就容易多了。”
“快,快进去救李家婶子。”
众人欢呼声四起。
西陵黑臀激动不已,一马当先向洞窟深处走去:
“你们跟在我身后,我有办法对付魍魉。”
越过子龙身边之时,掏出个小陶瓶塞在子龙手中。
压低声音:
“你帮我注意盯着,要是我也被魍魉迷惑住,记得将瓶子里的东西洒我头上。”
黑犬嗷呜悲鸣一声,紧紧夹住尾巴。
眼神怀念至极瞄了眼子龙手上的陶瓶,生无所恋跟上西陵黑臀脚步。
第13章
子龙若有所悟。
终究是这只黑犬承担了所有。
饱含同情看了看黑犬,提步紧跟上去。
众人鱼贯而入,沿着漆黑洞窟走向深处。
山洞中迎面刮来嗖嗖凉风,携带着一丝尸体腐臭的气味。
众人脸色微变,不由精神绷起,加快了脚步。
子龙赶上前头的西陵黑臀,没话找话缓解紧张气氛:
“老先生,这魍魉是什么来历?是人死后怨念凝结所化,还是妖兽的一种?”
“若是妖兽?为何又没有实体?”
西陵黑臀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好一会才尴尬笑道:
“老朽也知之不详。”
“故老相传,魍魉和魂魄怨念并不相干,而是天生地长,自亘古之始,就存在于蜀地。”
“从远古至今,蜀地时有魍魉出没,毫无规律可循。”
“被魍魉迷惑之人,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皆是幻境,故而身不由己,被诱至荒山野岭之中困死。”
“因此,我们祖祖辈辈,将魍魉归于山精野怪之列,与拥有形体的妖兽颇有不同。”
子龙大奇,扬了扬手中的陶瓶:
“这装的是黑狗血吧?既然魍魉和魂魄怨念无关,用黑狗血真能对付魍魉?”
西陵黑臀老脸微红,讪笑道:
“老朽这不也是瞎蒙的嘛,说实话,老朽这辈子还真没遇到过魍魉。”
“祖祖辈辈传下来对付各种妖兽的手段里,也没有对付魍魉的办法。”
“不过好在魍魉除了以幻象害人,并不会攻击人,倒是听说,以前也有人被魍魉迷惑,之后自己醒来,回到家中。”
“老朽是觉得,既然魍魉和传说中的鬼物都没有形体,想必破邪的黑狗血,应该对它也有克制作用。”
子龙抚额苦笑。
原来你也是瞎蒙的。
倒是苦了你家这只黑犬。
若没自己阻止,之前甚至血被放干抹在石壁上,用来破除所谓的邪祟。
“对付魍魉,这黑狗血未必有用,边走边看吧,车上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子龙安慰了一句,越过西陵黑臀走到最前面。
西陵黑臀用黑狗血对付魍魉的办法不靠谱的很,还不如自己在前,若是遇到危险,自己的反应也快一些。
一行人无惊无险来到洞窟尽头。
眼前一幕,却是把众人看呆住了。
只见洞窟尽头,一面五彩屏障,将整个山洞横截堵住。
屏障上五彩之光如水,不停流转,看不出后头是什么所在。
如此超乎常理的一幕,令西陵黑臀这些人震撼无比,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子龙艺高人胆大,倒是不惧。
伸出龙胆枪,锋锐枪锋刺入五彩屏障之中。
只觉得屏障仿若无物,屏障后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倒是有丝丝清风拂过枪尖,透过枪杆,给子龙带来微不可查的轻轻颤动。
子龙猛地一步踏出,整个人没入五彩屏障之中。
“别......”
西陵黑臀伸手就要去拉,却是没捞着,不由担忧地连连跺脚。
没曾想不过片刻,子龙脑袋从五彩屏障里探回来,微笑招呼道:
“你们都过来看看,没有危险。”
西陵黑臀几人这才敢逐一踏入五彩屏障中。
五彩屏障似乎只有薄薄一层,一步踏过,后头的景象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
如此匪夷所思幻境,惊得西陵黑臀站立不稳,一跤坐到地上。
只见眼前是一处极为宽广的空间。
地面平滑如镜,散发着不知名的银白色金属光泽。
众人踏入之时,空间逐渐亮堂起来,直至亮如白昼。
然而,到处寻找,并没看到火把灯火等照明之物。
空间四周墙面,也如地面一般,均是由不知名金属平整砌成,一丝缝隙都看不到。
只有身后的五彩屏障依旧,仿佛是一扇门户,将这处魍魉之境,与外头连接起来。
众人四处张望。
周围地上躺着一具具尸骨,有些甚至已化成粉末,不知是多少年前被魍魉迷惑,掳到此处的无辜之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气息。
李家婶子果然就在这里!
她正一个人盘坐地上,仰头向天,脸上时悲时喜,双眼空洞无比。
李家婶子对众人到来毫无所觉。
口中不时喃喃低语:
“二郎......大郎......夫君......”
继而欣喜大笑,片刻后又嚎啕大哭。
显然,李家婶子还深陷在魍魉构筑的幻境之中。
众人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可张目四处打量,根本不见魍魉身影。
甚至就连李家婶子身下,也没看到任何影子。
西陵黑臀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看向自己身下。
猛地仿佛被蛇咬了一般,从地上弹起,一把抓住子龙手臂。
颤声说道:
“二郎,我们......我们怎么也没有影子?”
果然,众人脚下一片亮堂,哪有什么阴影?
西陵黑臀不可置信趴伏地上,手头并用,围拢遮蔽出一处被包起来的空洞。
可依然惊恐发现,那遮起来的空洞,地面依然亮到纤毫毕现。
如此不可理解状况,将西陵黑臀和村里青壮们,骇得魂不守舍,双腿战战,几乎站不住身。
子龙却是略有所猜。
头也不回淡然解释道:
“勿须惊慌,许是地面也在散发微光,只是这处亮堂无比,地面光亮不显,你们没察觉到而已。”
子龙目光并未移向众人,而是凝重无比打量李家婶子。
李家婶子沉溺于幻境之中不可自拔,不找出魍魉,就没法将她唤醒。
可这处空间毫无遮拦,连影子都没有,又哪有魍魉的踪迹?
子龙目光仔细扫过空间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突兀之处。
猛然!
目光停留在对面墙角一处!
只见那处有一及腰高的金属台子,与地板墙面同色,不仔细打量还看不出来。
子龙大步走上前去。
金属台子上,镶嵌着一面仿如阻隔洞口的五彩屏障。
上面异象纷呈,走马观灯般出现一幕幕匪夷所思的画面和符号。
子龙也看不明白。
只是伸手摸上去,这五彩屏障,却是如同水晶般冰冰凉,平滑无比。
并非如洞口五彩屏障那般,可轻松穿透而过。
原来,魍魉就藏在里面!
子龙恍然大悟。
既然这五彩屏障不易穿透,子龙干脆举起龙胆枪,狠戳而下。
势必要将魍魉揪出来。
“砰~~~”
一阵电闪雷鸣,黑烟喷吐。
惊得子龙连退几步,心神绷紧。
好半晌之后,金属台子里传出咔咔声响。
随即,一张薄薄的纸片从台子缝隙中吐出来。
子龙一把将其抓在手中,凝神戒备魍魉冲出来害人。
只是等了不知多久。
金属台子再无任何动静。
“二郎!二郎,你娘亲醒过来了!”
身后传来村里青壮们欢呼之声。
第14章
子龙回身望去。
李家婶子已恢复正常。
神态虽颇为疲惫,眼神却是清明无比。
西陵黑臀一行人正围着她嘘寒问暖。
见子龙走上前来,众人立刻让开一条通路。
“娘亲......”
子龙略有些艰难招呼道。
李家婶子却是抬手打断子龙,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孩子,谢谢你救了我。”
随即,说出出乎众人意料的话:
“你并不是我家二郎,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感受到孩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也谢谢你,帮我家二郎报了仇。”
子龙西陵黑臀等人下巴掉落一地。
李家婶子的疯癫之症居然因祸得福好了?
见众人一脸惊讶,李家婶子略带悲伤解释道:
“傲因身上穿的衣衫,乃是我家二郎进山时穿的。”
“那衣衫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怎会忘掉。”
“看到那身衣衫,我就醒过来了,知道你并非我家二郎,也知道我家二郎,早已死在傲因手里。”
“不过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很喜欢听你喊我娘亲的。”
见此情景,西陵黑臀当即连连安慰。
随即,话题转到魍魉上来:
“呃......我还是继续喊你二郎吧,魍魉呢?被你杀了?”
子龙一头雾水。
指了指墙角那处金属台子:
“我并未看到魍魉,可能是躲在那台子里面。”
“我毁去台子之时,曾看到黑烟冒出,消散于空中,或许那就是魍魉?被我一枪杀了?”
子龙仍是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令人闻风色变的魍魉,这么轻易就被自己除去了?
继而记起手中纸张:
“这是魍魉死后出现的东西,且看上面记着什么。”
低头望去,纸张上画着山川地理,一副太极阴阳鱼图,隐隐浮现空中。
阴阳鱼阴眼之处,则做了着重标记。
子龙只觉得这幅图纸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是记不起来。
西陵黑臀接过纸张,好奇不已上下翻看。
却并不是去看纸上内容,关注点反而在纸张材质之上。
青壮们围上来轮流传阅,口中啧啧称奇。
子龙简直无语。
这些先秦乡民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让你们看纸上画的内容,纸有什么好看的?”
子龙却没想到,先秦之时纸张尚未发明,他们对如此薄却又如此柔韧的东西,自然视若珍宝。
西陵黑臀被提醒了下,幡然醒悟。
拿过随意瞄了眼纸上的画作,浑不在意嘟囔道:
“这东西叫做纸吗?莫非是中原所产?蜀地从未曾见过如此稀罕之物......”
“哦,这上面画的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处天然阵势嘛。”
“那里是一处自然形成的两仪阵势,以山川为阵基,以天地灵气为阵力,蜀中山川灵秀,这类自然形成的阵势还真不少。”
“不过这种天然阵势平常隐匿不显,只在机缘巧合之时,才会与天地共鸣,显露出种种不可思议威能。”
“对了,画上的地点,就在王都大邑往西不远,在一处雪山之上。”
子龙神情大震。
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自己第一世时的事嘛!
当时自己垂垂老矣。
丞相奇兵出祁山北伐,自己则与副将邓芝领疑兵出斜谷吸引关中曹军主力。
结果箕谷一战败在曹真手里,自己一世不败英名就此丧尽。
郁郁寡欢之际,遇到神秘画师指点。
在西岭雪山之巅阴阳界,引动天地阵势之力,重生回到长坂坡。
自己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尽心辅佐主公,终于剿灭曹魏孙吴,统一中原,达成第一个心愿。
之后季汉定都大邑,自己在大邑修建护国寺之后,发下第二个弘愿,守护川蜀百姓,这才身躯消散。
意念寄存在一柱香中,被护国寺传承千年。
直到明末张献忠屠戮四川,自己在蜀地百姓的愿力之中再度重生。
引领川中百姓抵御张献忠,于大渡河畔剿灭张献忠兵力。
最后张献忠入魔,以身献祭破除封印,试图唤醒都江堰下镇压的孽龙,水淹四川。
自己为了再加一层封印留下后手,这才穿越来到先秦寻找李冰。
子龙思虑电转,数世重生的经历,在心头迅速过了一遍。
当时自己就是在这阴阳鱼的阳眼之处,引动两仪阵势。
那时显露阴眼的山峰,就处在阴阳界阴界之中。
阴界之中浓雾弥漫,目不及远,擅入极易迷失在浓雾之中。
自己便从未兴起去阴眼一探的想法。
这个魍魉藏身的金属台子,为何会吐出一张阴阳界的地图?又偏偏标注了阴眼所在?
子龙兴致大起。
自己正想安顿好村里众人便要离去,去大邑寻找开明国君鳖孙,好见机行事。
这阴眼就在大邑边上,正好同路。
去探索一番,说不定能探知出自己数度重生的秘密。
当时所遇的神秘画师,自己一直以为是南华老仙,想要借自己搅动风云。
可如今看来,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如果是南华老仙,自己重生辅佐主公统一天下,就已经达成他想要的。
自己不可能寄身于香火之中,直到千年后蜀中遭遇大难,又再度重生。
如今回头去看,当时神秘画师出场和离去的场景,总有些熟悉感。
似乎和魍魉迷惑人的幻境颇为相似。
这魍魉背后,似乎还有着不少秘密。
是什么样的存在,一直在背后推动,让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
祂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子龙心头一阵警醒。
也许答案,就在这天然两仪阵势的阴眼之中!
子龙从西陵黑臀手中拿过纸张,仔细折好藏入怀中,抱拳说道:
“魍魉之事已告完结,我想就此离去,前往大邑寻那鳖孙大王,看是否有效力之处。”
“原本我还苦于洪水泛滥凶兽肆虐,村中民众无处安置放心不下。”
“此地足够宽广,与外界又只有一条山洞相连,易守难攻,正适合大家搬迁过来,不知老先生和各位以为如何?”
西陵黑臀被点醒,眼神大亮:
“正如二郎所说,这处改做村落正适合不过,山崖前空地不少,又有溪流供水,可开垦农田。”
“洪灾如此凶猛,平原尽成汪洋,恐怕没有三五载时间,洪水不会退去。”
“等天一亮,我们就安排搬迁事宜。”
“二郎,你也等天亮后再出发。”
子龙点头称是。
第二日一早,西陵黑臀领着众人,在山崖外送别子龙。
“二郎,这柄圣人割鹿刀就赠与你,圣人大禹凭此杀过不少妖兽,此刀对妖兽有震慑作用。”
“此刀跟在老朽身边埋没了,希望能在你手中再度焕发光彩!”
子龙坚辞不得,只好双手郑重接过。
没想到黑犬嗖的一声,一下子蹿到子龙脚边,尾巴摇晃不停,粘着子龙不肯离去。
西陵黑臀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没好气呸了一声:
“滚滚滚,你也跟着二郎一起离去,白眼狼,白养了你这么大。”
子龙苦笑无语。
转向李家婶子,珍而重之深鞠一礼:
“娘亲,孩子不能尽孝于您身边,您多珍重!”
最后一次喊出娘亲话语,已再无之前的滞涩。
李家婶子泪花顿时涌出。
伸手使劲擦去,露出灿烂笑容:
“孩子,你也多多保重!”
第15章
大邑。
开明国都。
说是国都,其实不过是一处稍大一点的村镇,建在蜀中平原边缘的几座小山头上。
王宫更是寒酸至极。
建于村镇中央,小山顶上。
不过才区区十余间茅草屋,周围用篱笆圈起来,就是王宫的围墙。
篱笆圈内,茅草屋周围,甚至还开辟了不少菜地。
此时,小山脚下全是泛滥的洪水,声势骇人不已。
王宫正中最大的茅草屋,开明国王宫大殿之中,正在举行开明国的大朝会。
大王鳖孙坐在居中的草蒲团上,满脸愁苦之色。
鳖孙看着年近五旬,身材高大,身着打了不少补丁的葛麻衣衫,双手粗砺。
显然,平时没少跟国民一样干农活。
鳖孙下首则盘坐着一个个国中大臣。
“大王,如今洪水泛滥,民不聊生,臣以为,该组织民力治水。”
一名大臣拱手禀报。
另一名大臣驳道:
“治水?怎么治?”
“这次乃是数百年不遇之大灾,江堤溃决数里,就算把玉垒山挖干净,也填不满决口。”
“就算好不容易堵住决口,孽龙那畜生再度毁坏江堤,又该如何?”
“臣以为,治标治本,该先镇压诛杀孽龙!”
第三名大臣嗤声冷笑:
“镇压诛杀孽龙?你去啊?说的容易。”
“这孽龙自远古之时就盘踞在岷江之中,历经五朝数千年,孽龙还活得好好的。”
“之前哪位大王,成功镇压过孽龙?”
“圣人大禹开夔门,将泛滥蜀地的汪洋洪水泄走,变沧海为桑田,也没能诛杀孽龙,只是以锁链将其禁锢在岷江水道。”
第二名大臣顿时语塞。
鳖孙大王听得直皱眉头。
这些老生常谈,翻来覆去吵了不知多少遍。
找问题人人都会,关键是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自己养的这些大臣,尽是些酒囊饭桶。
罢了。
还是自己再辛劳些,带领民众一点点收束决口。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
至于孽龙若是再兴风作浪,也是无法可想。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继续和它杠上。
尽人事而听天命。
反正祖祖辈辈历代国君,都是这样过来的。
开明国国君位置,与其说是万人之上的国君,不如说是一种责任和束缚。
鳖孙大王大失所望。
正要解散朝会,负责招待外国使者的大臣姬无害拱手施礼,禀报道:
“禀大王,臣近日招待秦国来的使者,听到个对付孽龙的办法。”
“什么?有什么办法对付孽龙?姬无害,你速速道来!”
鳖孙大王猛然坐直,目光炯炯。
其他大臣们也讶然注视,等待下文。
姬无害侃侃而谈:
“近日臣与秦国使者交谈,说起我开明国遇到的困境。”
“秦国使者便向臣介绍中原流传的阴阳学派五行学说。”
“孽龙属水,以五行相克而论,只有土石之物,才可对其有克制作用。”
“秦国愿集全国方士之力,祭炼出五具石牛送至蜀中。”
“再延聘齐国稷下学宫的著名方士宋毋忌正伯侨羡门子高三位神仙前来布下阴阳五行大阵。”
“以石牛为阵眼,必能镇压孽龙。”
“此法秦国有很大把握奏效,只是要求有些过分......”
鳖孙大王的大手死死抓住草蒲团,几乎将其扯碎。
“快说,秦国有什么要求?若真能镇压孽龙,一劳永逸,秦国想要任何宝物,孤都双手奉上。”
姬无害唯恐惹怒大王,嗫嚅说道:
“秦国要求我们开明国并入秦国......”
这话一出口,众臣交头接耳,摇头作色。
没想到鳖孙大王却是一拍草蒲团,激动站起身来:
“孤答应了。”
“只要能镇压孽龙,让蜀中百姓过上好日子,孤退位让贤,开明国并入秦国,绝不食言。”
群臣纷纷站起,声泪俱下劝谏:
“大王不可,这是秦国吞并我开明国的阴谋,贼子野心!”
鳖孙大王抬手止住群臣喧嚣,森然看向姬无害,不怒自威:
“孤意已决!”
“不过,若这只是秦国阴谋,石牛并不能镇压住孽龙,孤将以姬卿头颅祭旗,率领蜀中百姓,与秦国战至一兵一卒!”
“姬卿,你以为如何?”
姬无害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细细回想秦国使者说那番话时的表情语气,不似作伪。
心头定了许多,连忙匍匐在地顿首不已:
“大王,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此事为真,若成罪人,臣万死莫辞。”
鳖孙大王见姬无害还在不断磕头,皱起眉头:
“姬卿还有什么事要禀报?”
姬无害重重磕了磕响头说道:
“禀大王,这五只石牛沉重无比,我开明国到秦国崇山峻岭无数,并无路途可行,秦国使者的意思,希望我开明国调集民力,在山中开出一条栈道,用于运送石牛前来。”
鳖孙大王皱眉沉思。
要调集民力修筑栈道,治洪修补江堤能投入的力量就会相应减少。
一个是迫在眉睫的救灾,一个是镇压孽龙根治灾患,孰轻孰重,让他难以抉择。
鳖孙大王来回踱步不止。
好半晌之后,猛然站定,斩钉截铁做出决断:
“孤答应了!还有什么要求?”
数千年来水患不止,蜀地君臣子民为了治洪疲于奔命,根源就在于孽龙未伏。
想想后世子子孙孙继续像自己这般朝不保夕,鳖孙大王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一应苦难,就由自己全力承担,为后世开万代太平。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姬无害吞吞吐吐继续说道:
“另外,蜀中每次洪水泛滥,妖兽害人的事件都为之剧增,臣以为,岷江之中的孽龙,和各地妖兽,有所勾结。”
“甚至,孽龙就是这些妖兽的首脑。”
“大动干戈修筑栈道迎接石牛是瞒不住的,臣担心,孽龙会派妖兽阻扰破坏大王修筑栈道。”
“开明国去往秦国的方向本就险峻万分,修筑栈道极为艰难,若是再有妖兽作祟,恐怕劳师动众依然徒劳无功。”
群臣顿时议论纷纷,连连点头。
鳖孙大王眉宇皱起:
“姬卿可有什么法子瞒过孽龙?”
姬无害吞了吞唾沫,头都不敢抬,颤声回道:
“臣倒是有一计,只是有损大王声誉,臣不敢说。”
鳖孙大王怒道:
“孤赦你无罪,说吧!”
姬无害将脸死死贴在地上:
“若是对外宣扬,秦国有五只石牛,可日屙千金,要送予大王。”
“大王贪图其利,故而发动民力修筑栈道迎接石牛。”
“如此一来,就算那孽龙知晓此事,想必也不以为意。”
“只是......”
姬无害的话还没讲完,群臣哗然。
“大王不可啊!若依此计,大王必留下千古骂名!”
“栈道修成之日,秦国必挥军从栈道杀入我开明国,开明国旦夕而灭,大王将以贪利短视之名,被万世耻笑。”
如果说身为蜀地国君,为黎民百姓谋福利是本分之事。
可呕心沥血,也是希望死后能留下美名,被万代景仰。
譬如开明国前一朝的国君杜宇。
为了请鳖灵治水,将王位让出后,心系百姓忧虑而死。
死后化为杜鹃鸟,年年春天依然提醒百姓布谷。
杜鹃啼血的美名流传至今。
姬无害的计策,置大王于何地?
大王若依此计,国除身灭之外,还要名声尽毁,遗臭万年。
又是何苦来哉?
群臣齐齐跪下谏言:
“臣等皆以为姬无害妖言惑众,请大王诛杀此獠!”
姬无害说完话,也是连连磕头,不敢多言。
鳖孙大王仰首向天,目光落在茅草屋顶上。
稀疏阳光,透过茅草缝隙洒落进来,在他脸上勾勒出斑驳光影,如真似幻。
许久之后。
鳖孙大王疲惫地挥挥手,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孤许了!”
“能让蜀地百姓过上好日子,就算有千古骂名,孤一力承担就是。”
“孤累了,尔等退下吧。”
姬无害和其他大臣战战兢兢,趴伏着退出殿外。
殿门关上。
殿内陷入黑暗寂静之中。
唯有零星阳光,透过屋顶缝隙,带来些许微光。
鳖孙大王伸出手掌,将这点点微光紧紧握在手中。
半天之后,默然取出一具木盒。
木盒外表已烂得坑坑洼洼,不知收藏了多少年月。
打开木盒,盒子里仅有一根香线。
鳖孙大王来到开国之君鳖灵灵牌前,点燃香线,默默祷告。
子龙免费阅读,这本书脑洞清奇,脱离套路,备受广大书友追捧,值得一看哦。